昆蟲樂園

[韓]李基鎬文 陳龍江譯

二兒子時聿看完《昆蟲和植物兒童百科全書》后，突然開始問一些莫名其妙的問題。從簡單的問題，如“向日葵為什么叫向日葵”，到深奧甚至帶點哲學味的問題，如“世界上為什么有花”，每天不停地問來問去，讓人上火。

“這個……這是因為世上的人太忙，總得有時間喘口氣吧，因此就有花了。”“世上的人們為什么都很忙呢？”“這個……人們如果不忙就會害怕。”“為什么人們如果不忙就會害怕呢？我不忙時就想睡覺！”“嗯，這個嘛……是這樣，害怕和孤獨有時是難以區別的……不，不是，那……你不想睡覺嗎？”

我與時聿的對話幾乎都是這樣結束的。

如果僅僅只是問一些問題就好了，問題是，時聿到樓下的游樂場或公園里玩時，開始往家里帶回一只又一只他在書里看到的昆蟲。螞蟻自不必說，有時是一只蝴蝶，有時是一只鼻涕蟲，有時是一只鼠婦，他把它們裝在喝完的酸奶瓶或牛奶盒里，也不考慮小昆蟲的生活習性，全都掛在空中喂養。有時，妻子會趁時聿睡覺時將螞蟻悄悄搬出去，然后半擔心、半害怕地說：“再這樣下去，不知哪天他就會把蟑螂帶到家里來。”妻子也曾多次勸說甚至斥責過時聿，但絲毫沒有用，時聿不是說螞蟻迷了路可憐它才把它帶回家的，就是說因為螞蟻想與他說話而把它帶回來的……反倒弄得妻子無言以對。

有一天，時聿竟然把買來的香蕉弄碎，像刷漆一樣抹在了家中那棵高大的富貴樹的枝杈之間，就連花盆四周也全都抹上了。那些香蕉是妻子買來吃的，此情此景讓她火冒三丈。我趕忙把時聿叫到另外的房間，問他為什么這么做。

“啊！書上說往樹上抹香蕉，就會引來獨角仙！”就是說，他想找一只獨角仙來養。時聿找出每天不離手的《昆蟲和植物兒童百科全書》給我看，我翻了翻，果然，書中有人們為捉獨角仙而往山里的樹上抹香蕉的圖片。

“時聿，這種樹是長在山上啊！獨角仙也生活在山里，不會往咱家花盆里爬的！”

“那么，爸爸，你能不能上山去抹香蕉呢？我非常想養獨角仙。”

我的腦海中瞬間浮現出我手提香蕉爬上高大的落葉松的畫面，我該怎么為自己辯解呢？“哈哈哈哈，真是奇怪，這落葉松上竟然長了香蕉……”呵呵，連我自己都禁不住搖了搖頭。

“爸爸，求求你了，游樂場里沒有獨角仙，我真想看看……”

我默默地盯著時聿的雙眼，最終還是沒有給他一個肯定的回答。

幾天后，我在超市里以1萬韓元1只的價格買了兩只獨角仙和一個昆蟲觀察筒，還買了一些類似果凍的獨角仙的食物。“時聿，它們是我從山上帶來的獨角仙，我在樹上抹了香蕉。”不知妻子是否也聽到了，她長長地出了一口氣。時聿興奮得歡呼雀躍，宛如遇見了久別的親人。“爸爸上樹給我捉來了獨角仙。”他還向哥哥和弟弟顯擺。

我內心雖略有不安，但也只能這樣了。家里再也不會有螞蟻、蜘蛛、鼠婦了，富貴樹也許再也不會被洗什么香蕉浴了……那些昆蟲，現在都安全地住進了昆蟲觀察筒里。

第二天一早，我拿著一張報紙，剛想坐在客廳的沙發上，就看見那兩只獨角仙正奮力地在富貴樹上爬呢！時聿坐在旁邊，正在和獨角仙說話：“從今往后，這兒就是你們的樂園。你們在花盆里玩夠了就可以回家，我還會給你們香蕉吃的。”

不知為什么，我總覺得有點兒對不住那個花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