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0美元的梯子

田樸珺

我剛到紐約的時候，請一個猶太木匠爺爺定做了一個滿意的書架。由于書架太高，我又請他做了一個梯子，先付了一半的訂金300美元，約定10天后交貨。10天之后，我沒有收到梯子，卻接到了爺爺的電話，他對噴漆廠的工藝不滿意，需要退回重做，晚兩天交貨。沒想到兩天之后，他親自上門來，沒有帶來梯子，卻退還了300美元的訂金，他說油漆重做的效果依然不滿意，只能取消訂單了。

他費工費料已經做好了，又是配合我書架的特殊尺寸，我不要的話，就得由他承擔全部損失，于是我說我可以要，但他卻堅持自己的意見，我很無奈，可也只好作罷。

這次拍攝《謝謝你，紐約》時，我們攝制組特意來到木匠爺爺的店。我們發現，這位木匠爺爺的作坊非常偏僻，也很小，只有40多平方米，里面堆滿了木板。他的身上、作坊里甚至辦公室，都落著厚厚的木屑。可以想象，我之前那個梯子所造成的600美元的損失，對他來說不是一個小數目。我問他：“當時您為什么要把訂金退給我？”爺爺說：“我做了40多年的木匠，沒向顧客交過一件不滿意的貨。”

在我看來，當世俗的絕大部分眼光都還停留在“財富權利大于一切”時，木匠爺爺讓我看到了生活中的“豐富性”，他證明了一件事：他人對你的尊重，不僅是因為你的社會地位，或者你的財富，而是因為你本身要有足夠的尊嚴，有尊嚴地堅持著自己的原則，有尊嚴地尋找著自己對于這個世界的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