撿星星的科學家

喻菲

天體化學家林楊挺觸摸過5000多顆星星。

這些星星就是墜落到地球上的“太空流浪者”——隕石。在林楊挺看來，每一顆星星都講述著有關宇宙的不同故事。

作為中國科學院地質與地球物理研究所研究員，林楊挺是最權威的隕石研究學術團體——國際隕石學學會會士。他在那些外表大多黑乎乎的星星里，尋找比發絲的1/10甚至1%還要細小的微粒，從中探究有關太陽系乃至宇宙的奧秘。

太陽是如何誕生的？太陽系內的行星、衛星、小行星、彗星如何形成、演化？生命怎樣起源？“來自太陽系不同位置的隕石就像搭建太陽系這座大廈剩下的磚瓦，有的還攜帶著太陽誕生之前上一代的恒星、超新星的物質。我們就是要通過隕石所傳遞的信息，講述太陽系的歷史故事。”林楊挺說。

去南極撿星星

現年53歲的林楊挺，出生在福建的一個小縣城。他從小就對大自然著迷。中學時他參加了地震預報興趣小組，每天3次到舊防空洞內采樣、記錄，4年里從未間斷。

1978年，林楊挺考上了浙江大學地質系地球化學專業。在考研時，他偶然看到后來成為中國探月工程首席科學家的中科院院士歐陽自遠招收天體化學專業的研究生。他說：“我想都沒想就報考了，‘天體這兩個字太吸引人了?！?/p>

在從地外天體直接采樣前，隕石是科學家研究其他星體成分唯一的樣品。20世紀80年代初期，林楊挺上研究生時，中國的隕石并不多，但有些很著名，比如吉林隕石、新疆鐵隕石、貴州清鎮隕石等。

林楊挺第一次觸摸到的隕石是世界上最大的隕石——1976年墜落的吉林隕石。他說：“當時只覺得它是一塊石頭。”

真正讓林楊挺有觸摸星星的感覺是在南極。隕石掉在地球任何地方的概率相等，但在寒冷干燥的南極，隕石可保存數百萬年不被風化，冰川運動又能把隕石搬到某些區域，形成隕石富集區。去南極撿隕石，是林楊挺多年的夢想。

2005年，他參加了中國第22次南極科學考察。那一年的最后一天，從事隕石研究20多年后，林楊挺第一次在閃爍著藍色光芒的南極冰面上撿起隕石?！耙郧霸趯嶒炇抑忻鎸﹄E石，只想到能研究出什么。在南極的感覺是真的親手撿起一顆顆天上掉下來的星星。”回憶起那段經歷，他的眼中也閃爍著星光了。

考察中，林楊挺與隊友冒著掉進深不見底的冰縫的危險，共收集了5354塊隕石。他每日在冰面上行走20多公里，晚上回到營地，還要繼續工作四五個小時，將隊友們收集的每一塊隕石稱重、編號、登記。為了避免隕石表面由于冰雪融化造成破壞，所有的工作都是在零下20多攝氏度的環境中進行的，雙腳常常被凍麻。

常有“天上掉餡餅”的驚喜

除了南極，林楊挺還到內蒙古、新疆的沙漠中撿隕石。天體化學家的大部分工作是在實驗室進行的，每塊隕石都異常珍貴，一塊芝麻粒大小的隕石都要被切成若干片，還要打磨拋光，放在精密儀器中分析鑒定。

目前，中國有1萬多塊南極隕石。曾有8個團隊用3年時間也只分析了不到3000塊，其他8000多塊還保存在冷庫中。林楊挺說：“有的隕石需要研究幾十年，通常是因為技術改進，或產生了新的想法。曾有一塊落在墨西哥的隕石，因為包含著太陽系形成起點的難熔包體，全世界有兩三百人靠研究這塊隕石，拿到了博士學位?！?/p>

林楊挺說：“有時可以用‘天上掉餡餅來形容隕石研究。它最吸引我的是總能帶來驚奇，研究它們永遠不會無聊。”

一切皆因好奇

林楊挺說：“做研究最需要的品質是好奇，然后是堅持?！?/p>

在研究中，林楊挺曾有好的想法，卻因中國缺少相關的儀器而做不了實驗。隨著中國對深空探測的重視，中科院地質與地球物理所建成了世界先進的納米離子探針實驗室。他說：“我讀研究生時要到德國去做實驗，現在德國的研究人員卻來我們這里做實驗。”

目前，對林楊挺不利的因素是獲得樣品比國外學者晚。他說：“其實科學家沒有太多的精力去找隕石。國外的民間收藏者找專業機構鑒定隕石價值，并捐贈一點樣品供研究和科普宣傳。中國的隕石收藏很混亂，很多人夢想撿到隕石發大財，不愿拿出樣品，不理解隕石的價值是要通過研究才能體現，否則它僅僅是一塊石頭。另外，少數來找我們做鑒定的，拿來的99%以上的都不是隕石?！?/p>

常有人問林楊挺：“很多人的生活問題都沒解決，研究天上的或是掉在地上的星星有什么用？”林楊挺說：“中國的經濟還不夠發達，發展經濟肯定是第一位的。但從長遠看，還是要有一部分人做基礎科學研究。在解答宇宙、生命起源這些人類共同關切的重大科學問題時，應有中國科學家的貢獻。另外，基礎科學研究，特別是深空探測，對于激發青少年對科學的熱愛很重要，這也是國家的未來和希望?！?h3>想鉆月球“兔子洞”

中國探月工程以及即將實施的火星探測計劃，為天體化學的發展帶來了機遇。林楊挺率領的一個團隊根據“玉兔號”月球車發回的探測數據，分析出應已“死寂”的月球在“晚年”曾又一次爆發大規模的火山運動，并發現月壤厚度以前被低估了。這一成果近日刊登在國際權威學術刊物《美國科學院院刊》上。

接下來“嫦娥四號”去哪里？科學目標是什么？為響應國家“萬眾創新”的號召，國家航天局決定將“嫦娥四號”的目標任務向社會開放，讓科學家、研究機構、企業和公眾共同發揮想象力。有專家建議，去從未有探測器著陸的月球背面。

林楊挺對月球上被美國人稱為“兔子洞”的神秘洞穴很感興趣。這種空洞是巖漿流動形成的熔巖管道，如果被小行星撞擊就會塌陷露出洞口，有的洞口直徑超過100米。在月球正面的風暴洋等處有4個“兔子洞”，在月球背面的智海也有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