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南·道爾想把福爾摩斯徹底干掉

黃薇

1882年，23歲的醫生柯南·道爾開始提筆寫作，動機也很簡單，不過是希望掙點稿費貼補家用。1881年，他從愛丁堡大學醫學院畢業，于次年開辦了自己的小診所。坐等病人的唯一好處是有時間伏案寫作。柯南·道爾所處的時代是維多利亞后期，是暢銷雜志風起云涌的時代，而他從小就愛好閱讀、寫作，6歲時就寫了人生中的第一篇小說。

福爾摩斯系列的第一部長篇《血字的研究》于1886年應運而生。大偵探的原型來自柯南·道爾的大學老師、知名教授約瑟夫·貝爾。約瑟夫·貝爾長著一張鷹臉，坐在候診室里，病人還未開口講話，他就能判斷出對方是左撇子的修鞋匠還是高原兵團退役的士兵，敏銳的觀察力加邏輯推理，讓他“幾乎不會出錯”，柯南·道爾深受啟發。

維多利亞時期流行的偵探小說，其中的破案要么純屬巧合，要么靠罪犯的懺悔。柯南·道爾欣賞美國作家愛倫·坡，認為他在1841年塑造的杜邦偵探，第一次在偵探小說中展現了推理的力量。柯南·道爾就是要力避俗套，塑造一個用科學手段查明真相的神探。

用大折刀將書信釘在壁爐架上，喜歡把煙絲放在土耳其拖鞋里，不近女色，驚人的理智與毫不顧及人情面的毒舌，特立獨行再加上種種小怪癖，只會讓這個大偵探更加生動真實。而他與華生的絕妙組合，堪比文學史上堂吉訶德與桑丘的經典搭檔。福爾摩斯的形象如此成功，他的名氣遠遠蓋過了其創造者柯南·道爾。

“排除了一切不可能，剩下的就是真相，無論表面看起來多么不可思議。”福爾摩斯喜歡將這句話掛在嘴邊，事實也證明他確實技藝不凡。在《四簽名》中，福爾摩斯提及如何追蹤腳印，并使用熟石膏制作腳模，這比1891年具有劃時代意義的犯罪學專著《刑事偵查》提出的還早；在《賴蓋特之謎》中，他陳述的幾條筆跡對照原則，至今仍被刑偵界奉為圭臬。

雖跨入最暢銷作家之列，但柯南·道爾始終懷有文學抱負。在他看來，像狄更斯、薩克雷、哈代等人那樣寫歷史小說才算高級創作，偵探故事不過是雕蟲小技。福爾摩斯走紅之際，他就忙于創作《米卡·克拉克》《白色縱隊》等歷史題材的小說。后來他更開出1000英鎊的天價稿酬企圖婉拒偵探小說的約稿，以便騰出時間搞嚴肅文學創作，但沒承想天價稿酬居然被接受了，他只好硬著頭皮把福爾摩斯的故事寫下去。

柯南·道爾的寫作狀態非常穩定，平均每天寫3000字，他習慣用鋼筆手寫，一經寫完就沒有興趣再改，認為一氣呵成后任何更多的思考都“沒有必要，那是浪費時間”。寫《白色縱隊》時，他花了兩年的時間研究、創作，讀了150多本各類著述，寫滿十幾個筆記本。例如在“弓箭手”這一詞條下面，他就搜羅了從作戰場所、士兵訓練到士兵間可能會說的臟話等資料，極盡詳備。而完成一篇福爾摩斯的故事，他很少超過一周，不乏錯誤與前后矛盾之處。比如他最喜歡的《斑點帶子案》，故事中的“沼澤地蛙蛇”根本就不存在，蛇類也不像書中寫的那樣愛喝牛奶。但他對這些毫不在意。編輯寫信告訴他在某個地區并沒有他提到的那條鐵路線，他回答：“那是我建的。”

柯南·道爾還做過多種嘗試：詩歌、話劇、戰爭史，參與電影改編，而他花了很大精力的嚴肅文學創作，都不敵福爾摩斯扶搖直上的聲名，他抱怨福爾摩斯大受歡迎，使得他的其他作品不能得到“應得的賞識”。他似乎越來越不能忍受這位主人公。“我想把福爾摩斯干掉，一了百了！”大偵探的故事面世僅4年后，柯南·道爾就在給母親的信中如此寫道，“因為他讓我無法構思更好的作品。”母親勸他好好考慮，當時他的年收入已因福爾摩斯高達3000英鎊。

1893年12月，他終于在《最后的問題》中對福爾摩斯痛下“毒手”，大偵探在與老對手莫里亞蒂的較量中同歸于盡。噩耗傳來，大批讀者如喪考妣。柯南·道爾被憤怒的讀者來信淹沒了，倫敦的工人們在手臂上戴上了黑袖章，還有女士宣稱要用手提包抽他……意志堅定的柯南·道爾不為所動，直到10年后，才讓福爾摩斯在《空屋冒險》一案中“復活”歸來。

1899年第二次布爾戰爭爆發，40歲的柯南·道爾報名參軍，為此差點與母親鬧到決裂。除了強烈的愛國之情，他也想掌握第一手資料，為寫一部戰爭歷史小說做準備。這場最初被媒體稱為“喝杯茶的工夫就會結束的戰爭”，后來持續了將近3年，雙方都損失慘重。英軍內部爆發了惡性傷寒，有的醫生因無法忍受而打道回府，柯南·道爾則堅守著崗位，在前線采訪的記者描寫道：“屠宰場一樣的病房里，柯南·道爾醫生像馬一樣地工作著……”

他在1917年創作的福爾摩斯系列故事，也加入了時代背景，推廣詞變成了“福爾摩斯智斗德國間諜”。小說中設定生于1854年的福爾摩斯此時已年過六旬，最后的結局是大偵探心生倦意，隱居英國南部鄉間，專心研究養蜂事業去了。

柯南·道爾一生共寫了60個福爾摩斯的故事，1927年發表的《新探案集》是他最后寫的福爾摩斯故事，水準大不如前。他承認：“福爾摩斯就像他的作者一樣，關節有點僵了，但是我已盡力了。現在的確是永別的時候了。”1930年7月7日，柯南·道爾因病離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