預謀邂逅

祝紫荊

編者按：“樹洞·說出你的秘密”自征稿以來，收到了很多讀者的踴躍投稿，從2015年第11期開始，我們陸續將其中一些秘密選登出來。我們呵護每一個秘密，只要你把它輕輕放入“樹洞”，歡迎投稿至電子郵箱：duzhexyzw@duzhe.cn。

出西門。右轉。直行。五十米。路口。

我常等在那里。

并不留意信號燈如何變化，而是轉身看人頭攢動，好在匆忙行進的人群中等到你。

你作為老師，我身為學生，作息時間天壤之別。想要順路與你并肩，這美麗的邂逅總需預謀。

高二時，我常在你的辦公室外等候。靠在那芳香的苦楝樹下，透過半透明的窗，能看見你有時在為學生講題，有時在編試卷，有時也忙中偷閑地看起漫畫。

等在辦公室外，總不會錯過你，卻會撞見你。

記得有一天我照例倚著樹等你，一不留神你卻已出門。你看見我，還未說話，我就慌了神，立刻轉身逃跑，留給你一個凌亂的背影。顧不上額前中分的劉海，一直跑到學校外的小吃攤前，才敢驚魂未定地回頭，卻被身后跟來的你結結實實嚇了一跳。怕你責罵我放學不抓緊回家學習，我緊張到呼吸還未平穩就又被打亂，可你一臉笑意地看著我：

“你跑什么？”

我不是阿甘，為了萌動的心一直跑下去。于是，上了高三后，我改變了策略，轉而在你必經的路口等你。

這大大降低了我能同你一起回家的概率。從前的時常并肩變成我經常獨自在路口踱步，心里又不安地盤算著你是否還在學校。就這樣一邊等待，一邊遐想，直到和我穿著同樣校服的孩子們都伴著路燈踏上回家的路，直到信號燈由紅綠交替變成唯一的黃色孤獨閃爍，才不甘心地離去。一步一回首。

正因如此，每一次成功的預謀都會讓我歡喜很久。不會忘記在路口的第一次成功預謀。那天下起那年的第一場雪，雪花被路燈照射成暖黃色，你就從那一片暖黃中緩緩走來，空蕩蕩的街上回響著你唱的歌。

“下雪了。”這便算是和你打了招呼。

“生活在小地方也挺好，遠離霧霾最嚴重的地方。”你笑笑，伸手接住幾片飛舞的雪花，“你想去哪里上大學？想過嗎？”

“霧霾最嚴重的地方吧。”我有些尷尬地回應著——是啊，明知道那里空氣最不好，卻還擠破了頭想去體驗那里的“塵滿面，鬢如霜”。

你似乎有些驚訝，卻沒再說什么，又哼起歌。我們都將手放進口袋，以同樣的步幅前進，只是我會慢慢靠近你一點，聽聽你口中若隱若現的歌。

那天分別后，我在雪中站了很久，看著你消失在一片蒼茫之中。雪很美。

每次我遠遠看到向路口走來的你，便一本正經地裝作在等信號燈變綠。當你終于來到我身邊，再轉頭看你。我們從未用過“好巧，你也在這里”的語氣，有時相視一笑，有時打個招呼，然后便并肩回家，一路默契。

教室黑板上的大字提醒我距高考僅剩一個月。還有一個月能坐在教室里聽你講課，還有一個月能預謀與你的邂逅，還有一個月能等在那個路口。

我想，倘若有誰參與了我們的故事，一定是那安靜的路口。它知道所有關于我等你的秘密，知道我每次踱步時的期待與失意，知道你不會留意的我得逞后的笑容，也一定知道我們一起聽過的歌、吃過的零食、講過的話和我們沉默時的呼吸。

它一定全部知道。我一定永遠記得。

路口，就是我美麗如野百合般的秘密;我在路口等你，就是秘密的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