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羅的漫長旅行

張佳瑋

卡米耶·柯羅，1796年出生于巴黎一個豪富之家。在當時的巴黎，他的父母都是時尚業巨子。所以，柯羅窮其一生，沒有為錢擔心過。

柯羅成績不好，而且沒有藝術才華，在19歲之前，他對畫畫并沒有興趣。他年少時把時間都花在了散步上，他的父親試圖讓他做個布匹商人，但柯羅厭恨“商業小把戲”。到26歲時，他才鼓起勇氣跟父親說：“我跟商業合不來！我要畫畫！”

1825年，柯羅29歲，他在畫了一幅自畫像后，對父母說：“如果你們想念我，就看看這個。”然后他去了意大利，在那里待了4年。在這4年期間，他畫了200幅小品畫、150幅油畫，令同樣在羅馬學畫的法國人瞠目結舌。他精力充沛地跟著其他學生畫家旅行，夜宿咖啡館，聊一晚上，第二天依然可以到處走。當所有的人都聚在米蘭和佛羅倫薩搜尋達·芬奇的杰作時，柯羅卻在意大利的鄉村游蕩。

他純粹喜歡旅行和風景。他因為愛羅馬的法赫內斯花園，便在一天中找了3個不同的時段來畫它。他嘗試用不同的距離與角度畫同一種事物，不知不覺間在旅行中精通了透視法。他通過旅行懂得了如何給建筑物和山石增加光影細節。許多學畫的年輕人都是在畫室里長大的，只有他從小就喜歡到處旅行。他懂得適應不同的氣候，當然，他也有錢訂購不同的旅行裝備—這讓他的法國同鄉們不免羨慕和嫉妒。

31歲時，他的畫初次被法國官方的沙龍委員會接受，他的畫中的光影效果和戶外風景獲得了贊譽。而他在結束了意大利之旅后，便馬不停蹄地去法國溜達。他去諾曼底海岸和里昂描繪海岸風景。在旅行時，他也不忘家里，一有機會回到巴黎便畫全家福。

33歲時，柯羅去巴黎的巴比松，預備畫楓丹白露的森林。次年秋天，他又去了那里。35歲那年的夏天，他再次來到巴比松，他發現那里的風光奇絕，適合作畫。

1846年，柯羅獲得國家的十字勛章。次年，“浪漫主義雄獅”德拉克洛瓦宣稱：“柯羅是一位真正的藝術家。”他的畫風也恰好在此時成熟了，在漫長的旅行后，他發明了一種新技巧：用毛茸茸的筆觸，營造樹和風的關系。這讓同時代的杜比尼等畫家驚嘆，也讓他的學生覺得耳目一新。

柯羅從來沒有那么旗幟鮮明、氣勢澎湃，所以，他的成功與他的性格一樣來得溫和，但終究還是來了。他尋找著風與樹的平衡，對光線閃耀甚為敏感，而且親自調制了一套配色方案，獲得了“天空之王”的贊譽。

19世紀60年代初，新到巴黎的一批少年都以柯羅為偶像。他們中間包括從諾曼底來的莫奈、從英國來的西斯萊和想拜柯羅為師的畢沙羅。他們學習柯羅，在戶外創作，投身于繪畫，不斷旅行，描繪自己所見之物。莫奈承認：“在那時，柯羅是唯一的大師。”

但柯羅還是在旅行。他認為自己最好的畫在60歲之后才畫出，65歲之后則更好。年過70，旅行對于他來說有些困難了，但他還是想到處走走。他身體力行地催生了印象派的誕生，成為最后一位真正的古典風景畫大師和第一位現代風景畫大師—他在25歲時為躲避家里的管束而出門旅行，去意大利看看風景并順便畫畫時一定沒想到，自己會走這么遠。

（山高摘自《世界博覽》2015年第1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