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婦仇者聯盟”前傳：呼喇喇來了17個女友

風之谷

?張卉和袁政益合影

2015年3月24日，湖南省長沙市32歲男子袁政益駕車發生車禍，昏迷中幾十個女友爭先恐后地前往長沙第八醫院探視，這個讓眾多男性網友“崇拜”、“王思聰也跪了”的情場高手瞬間火了！隨后，由17個受害女友組成“婦仇者聯盟”抱團維權，一時備受社會關注。這17個女友趟過了怎樣的青春之劫？如今維權結果如何？期間經歷了哪些不為人知的尷尬、辛酸和痛苦？

戀上“鉆石王老五”，那聚少離多的日子

2015年3月24日晚8點，張卉接到長沙經濟開發區交警大隊電話，說她的車在星沙附近發生了車禍。張卉心急如焚，車是她男友袁政益在開，他怎么會出了車禍呢？張卉擔心地問：“他人怎么樣了？”交警說已送往市第八醫院急救。張卉打袁政益的電話，無人接聽。她又打電話到醫院，得知袁政益因顱內出血陷入昏迷，人已經搶救過來，暫時性命無憂。不知傷情，她的心仍懸著……

張卉立即打車趕往醫院。袁政益住在14病區神經外科，尚在昏迷中，他的母親和姐夫在照顧他。張卉也一夜未眠地守候在側，心中滿是擔憂和傷感。

2012年夏，張卉大學畢業后應聘到長沙一家公司做行政工作。2014年3月底的一天晚上，她因為工作上遇到一點不順心的事，情緒焦躁郁悶，于是點開微信上“附近”的人，剛好有個人發來了一條信息：“你來了。”就像是遇到了久別的朋友，對方這句與眾不同的開場白引起了張卉的興趣，兩個人互加了微信。他叫袁政益，31歲，做工程的。一個周末，袁政益發信息約張卉吃飯。那天，他穿著一身休閑裝，卡其色褲子，搭配白色T恤，整個人看上去顯得挺拔、利落，比張卉想象的要帥氣得多，她一見臉便紅了。

袁政益告訴張卉，他畢業于中南大學土木工程專業，前女友是武漢大學的，后來出國，兩個人就分手了。他稱自己家境貧困，剛開始是省高速公路管理局的臨時員工，從底層奮斗掙扎起來的，現在擔任某項目負責人。因為初戀對他打擊很大，他不敢再涉愛河。

袁政益的坦誠打動了張卉，他雖比自己大近10歲，但無論學歷、工作還是長相、為人，都符合她心里期待的戀人形象。張卉開始和袁政益約會。袁政益總是稱贊她漂亮，且有一種清水出芙蓉的氣質。他幽默而不油滑，自信卻不自負，坦誠而又知識豐富，對她倍加呵護、噓寒問暖，有時給她送一束花、一只布熊，有意給她制造一些驚喜。有時她感冒、不舒服，一個短信或電話，他立馬就會出現。

張卉被袁政益的溫情和浪漫打動，兩人很快確立了戀愛關系，袁政益提出帶張卉回長沙縣福臨鎮金坑橋村老家拜見父母。他家是一棟兩層的小樓，父母看上去老實巴交，見到張卉除了高興，也說不出多余的話。張卉雖然對他的家境有點失望，但更看中他個人的潛質。張卉家在長沙郊區，她適當時候也準備帶袁政益回去拜見自己的父母，接下來便談婚論嫁。

但這之后，袁政益卻好像越來越忙了，張卉有些埋怨他，他說：“現在最大的目標就是多掙錢結婚。”有一次，張卉生病住院，他在病床邊無微不至地照顧，還頻繁地接電話，有時出去工作大半天，又滿頭大汗地跑回來陪伴自己，她很感動，反而覺得自己有些矯情。有一個拼命工作、多掙錢結婚的帥氣男友，自己還奢求什么呢？從那以后，張卉再也沒有埋怨過他。

2014年10月底的一天，袁政益給張卉發微信，說機械車的配件壞了，必須馬上換，但沒帶現金，讓她幫忙打1700元錢過去。張卉通過銀聯將錢打到了他發來的銀行賬號上。據他說，賬號是配件老板的。

這之后，袁政益經常去外地出差，有時一去就是十天半個月。兩人好不容易見一次面，他除了像熱戀中的情人跟張卉親熱一番，就是來借錢。一年多的時間里，他先后以工程款不到位、發工人工資、家人生病等理由，先后從張卉這里借走了10萬多元。他有時會發項目照片給張卉，有時是在家做飯的照片。他還發過成都的別墅照片，說是他之前購置的一處房產，將來他們結婚了可以把它作為度假別墅。張卉說裝修得不好看，他很認真地說：“當時我可花了27萬呢。你要是不喜歡，以后再重裝，你親自設計。”盡管相聚時短，這些仍讓張卉心里充滿了甜蜜。甚至認為他一個人在外打拼很不容易，自己應多關心、體諒他。

2015年春節后，因為袁政益工作需要，張卉將車借給他開。沒想到僅過了不到一個月，他就出了車禍，昏迷不醒地躺在醫院里……

第二天，張卉向公司請了假，繼續守候在男友的病床前等他醒來。誰知，病房里又來了一個滿臉憂戚的年輕女孩。看見張卉疑問的眼神，女孩介紹道：“我是他女朋友。”張卉懷疑自己聽錯了，又問了一遍，女孩確定地告訴張卉，她叫方婧媛，23歲，是袁政益的女朋友，他們認識和相愛已有半年。張卉呆住了！

原來，袁政益發生車禍后，就在交警聯系張卉的同時，醫生也從袁政益的電話里聯系他近期聯系最頻繁的兩個人——他母親和方婧媛，方婧媛隨后趕到醫院。這憑空冒出來的一個女友，讓張卉如遭晴天霹靂！可她萬萬想不到，更令人崩潰的事情還在后頭……

忽喇喇來了一群女友！你怎么玩轉這些癡癡的戀情

張卉從最初對方婧媛的憤怒中冷靜下來，跟她一起查看了袁政益的手機，瞬間涌入的微信、短信和未接來電讓她們驚呆了。袁政益的微信里有200多個女性微友，從聊天內容判斷關系親密。張卉和方婧媛試著給那些女孩發信息，結果有20多個女孩回復是袁政益的戀人，有的因為打不通他的電話，已經打到袁政益的老家，得知他出了車禍，準備來醫院看望。

從當天下午開始，就陸續有袁政益的女友來醫院看望，還有一些女孩為他忙前忙后，隨著女友越來越多，這一幕越來越滑稽，眾人終于憤怒了！家人表示袁政益經常換女友，不清楚原因，也沒有干涉。

幾天后，袁政益逐漸蘇醒，聞訊趕來的女友們團團圍住他，病房里很熱鬧。張卉盯著袁政益的眼睛問他：“你不是要跟我結婚嗎？那她們都是你什么人？”方婧媛也很激動：“你說，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其他女孩也紛紛質問他。袁政益沉默著，忍著傷口的疼痛，費勁地從床上爬起來，抱了抱張卉，又逐一抱了抱其他女孩：“不要怪我，你們都是老婆……”女孩們一下子炸開了鍋，一個叫林萌萌的女孩當場大哭起來：“你個騙子！流氓！你怎么能這樣對我！”說罷要上去打他，被醫護人員拉住了。

來看望袁政益的女孩越來越多，前后達27個，除長沙外，更有來自成都、廣州的女友，光星沙的某個小區就同時有四個女友。張卉壓抑著內心的羞辱和憤怒，和她們一一溝通，發現真相遠比她想象的可怕！來看望袁政益的女友中，年齡最小的21歲，最大的已經40歲;有已婚的，也有未婚的。在長沙芙蓉區某企業流水線上當工人的“90后”林萌萌，在網上認識了袁政益，來往幾次后，被袁政益約到一家酒店“侵犯”，事后讓她不要報警，承諾做她的男友，她辛辛苦苦攢下的五六萬元，也被袁政益“借”走，每當她催結婚的時候，他就以各種借口拖延，當她每次提出分手時，他又會以各種理由挽留她。長沙一家口腔科醫院的護士楊敏墜入情網后，被袁政益“借”走2萬多元。21歲的小純甚至為他生了一個“私生子”。小晴10年來每月定時將工資打給他;在長沙一家私企工作的方婧媛與他開始交往不久，也被借了幾千元……說起來，每個女孩都是一臉的淚，帶著羞辱和悲憤的淚。張卉和其中的16個女孩互加了微信，隨后打電話給湖南電視臺，電視臺趕來采訪，現場一片混亂。袁母將記者和女孩們往外趕：“談戀愛又沒結婚，有什么好鬧的。”在醫護人員的勸說下，張卉和女孩們暫時離開了醫院。

當晚，她回到住處就接到了家人的電話。原來節目播出后，雖然打了馬賽克，但家人還是認出了她，父親問那個女孩到底是不是她？張卉無言以對。父親氣咻咻地掛了電話。接二連三的，她又接到朋友、同事的電話，最后她不得不羞憤地關了手機。

第二天，張卉沒有勇氣再去上班，也不敢出門。打開電腦，新聞鋪天蓋地而來，一字一句都戳中她的心。袁政益被大家戲稱為“男網友崇拜的人”一夜爆紅，雖然有不少網友表達了對袁政益行為的氣憤和嘲諷，但也有很多人公開羞辱張卉和這些女友，稱她們是看中袁政益“有錢人”的身份才上當受騙的，活該……張卉看著看著，手開始發抖。

就在這時，微信群發來一條消息，有人說楊敏因承受不了家人和外界的壓力失聯了。張卉急了！她號召群里的姐妹們馬上聯系楊敏，給她留言，安撫她。三天后，楊敏終于跟張卉聯系了，并回到了家人身邊。

張卉不甘心就這樣自怨自艾，也不愿意姐妹們從此自暴自棄，她將群取名為“婦仇者聯盟”，決定通過維權來找回自己和一群女孩的尊嚴！誰知，這個決定再次將她推向了風口浪尖。

趟過青春劫！17人“婦仇者聯盟”蝶變“天使”

張卉要維權的消息一傳開，立刻掀起了驚濤駭浪。父親第一個反對。母親哭著哀求她：“就聽你爸勸吧，將來咱還要結婚嫁人啊……”朋友也勸她：“算了，就當是花錢買個教訓。”她說：“我不是為了錢！”

群里的女友都沉默了。有的女孩顧慮重重，有的女孩對袁政益抱有幻想。最后，只有五個女孩愿意和張卉一起搜集證據。她們咨詢了律師，律師告訴她們本案的關鍵是要取得袁政益向女友們索取相關財物的證據，以涉嫌詐騙罪起訴他。

4月1日上午，張卉等五人一起核查了袁政益之前所說的三處房產，證實皆系他人的——他在拿到一個女友的房屋鑰匙和車鑰匙后，拍照給另一個女友，把它們說成是自己的別墅和車子。下午，她們又前往袁政益老家長沙縣福臨鎮取證。袁政益家是一棟兩層樓房，見到張卉她們，袁母破口大罵，讓她們滾，一個袁家的親戚聞訊趕來，潑糞驅逐，還拿了把菜刀追殺她們。雖然袁家人拒絕與她們對話，但她們還是從村民們的口中了解到袁政益的不少情況。

4月3日，張卉等五個女孩帶著相關證據前往星沙派出所報案，五個女孩分別錄了口供。然而，這期間，警方三次找袁政益調查，袁政益均以“車禍導致腦神經受損嚴重，暫時處于意識模糊狀態”為由拒絕配合警方調查。因證據不足，警方暫不予立案。4月10日，袁政益未痊愈就匆匆出院。

袁政益何時清醒以及清醒后的狀況，將直接影響事件進展。有人開始打退堂鼓。群里彌漫著壓抑的情緒，有的甚至因受不了刺激，患上了自閉癥。張卉和最先站出來的五個女孩，不斷地在微信群里相互鼓勵。?“我也面對很大的壓力，親戚朋友都在說我，但我還是站出來了！”終于有人不再沉默：“別再為不值得的人流淚了。站出來，讓他接受應有的懲罰吧！”越來越多的女孩開始發聲：“他有那么多‘老婆，的確很讓人崩潰，我們不能逃避，必須站出來保護自己！”

一群同樣受過傷的女孩，從猜忌到信任，從“情敵”成為姐妹。湖南普特律師事務所楊雙律師告訴她們，若微信聊天記錄確認為當事雙方本人言論，可作為電子證據，成為立案偵查的輔助證據。不少女孩站出來提供了聊天記錄。警方在調查中得知，袁從她們處獲得的資金累計高達50多萬元。5月1日，警方正式立案。5月11日，袁政益被刑事拘留。6月17日，袁政益被長沙縣人民檢察院以涉嫌欺詐罪批捕。

警方調查讓人大跌眼鏡：32歲的袁政益初中畢業便外出打工，先到廣東，后回湖南，做的是水電工。他有過一次婚姻。接受警方詢問時，其前妻鄒靜說她2008年從日本游學歸來，到岳陽一家建筑公司工作，在網上結識袁政益。見面后，鄒靜感覺他看上去充滿青春活力，又不失老實本分，很快確立了戀愛關系。2011年6月，兩人駕車外出發生車禍，袁政益舍命保護她，最終感動了她，兩人結婚。孰料，婚后聚少離多，7年婚姻中，袁政益找她要了20多萬。后來，她發現他在外面有“私生子”，最終跟他離了婚。得知袁政益被刑拘，鄒靜表示會慢慢淡忘那段傷痛。

據警方對多個女孩的調查，袁政益雖然文化、身份不高，在戀愛上卻很有辦法，他關注了一個“泡妞”的微信公眾號，專門學哄女孩子的套路。楊敏在醫院有時上夜班，袁政益會開車去醫院門口接她。他對每個女友體貼的方式都不太一樣，給有的女友在節日送花、陪有的女友逛街、給有的女友寫彩色小卡片送祝福，這些細微的舉動，贏得了不同女孩的芳心。網友們甚至為此專門總結了他的戀愛秘籍，各種“暖男”必備的絕招他都很擅長，再加上時不時炫炫別墅、豪車，女生很難不被打動。據警方調查，一次，袁政益從一個工程項目部辦公室拍了一組一堆錢的照片，他拿給張卉看，還通過微信發給其他女友……

“婦仇者聯盟”的維權行動，讓張卉贏得了所有人的尊重。不少網友給她留言：“誰的青春不犯錯？但事實證明你是個勇敢的好女孩，你會遇上值得的愛情。”甚至有人開始為她操心相親的事。

袁政益被批捕后，面對兒子的犯罪事實，袁母痛悔落淚。恩怨如煙，考慮到袁政益的身體狀況，張卉決定放棄一部分賠償要求。

群里，方婧媛等也恢復了正常的工作和生活。走過這場青春之劫，她們學會了直面人生，學會了承擔與寬恕。2015年6月，張卉將“婦仇者聯盟”微信群名改為“天使”，她們在群里商量著結伴去旅游，并分享最新的相親進展、工作、生活，就像她們的簽名：“縱然愛過、恨過、受傷過，但生活永遠在繼續，青春永遠向前。”

（犯罪嫌疑人和律師為實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