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系文化與喝酒致死

何龍

2013年7月23日，時任黑龍江亞布力旅游區開發指揮部副總指揮的付曉光帶著包括親屬在內的六名隨行人員來到鏡泊湖旅游。當天晚上，管轄景區的東京城林業局黨委書記孟慶安、局長孫書功設宴款待付曉光。當時有人想代替患有嚴重心臟病的孟慶安喝酒，卻因“不是你表現的機會”而被阻止。第二天清晨，孟慶安因為酒后心臟病發作死亡，付曉光受到降級和留黨察看一年的處分。

事隔一年，已被免去局長職務的孫書功回到事發現場對記者說：“作為基層人員，最不愿意做的就是搞應酬，陪不好不行。領導來了以后，過去往往都是以工作為借口……過去的檢查又是打分，又是評比，在基層里頭，壓力很大……”

上級一來人，從來都是讓下級又喜歡又害怕。“喜歡”是因為上級領導來了，就意味著他們關心這個地方，給下級以“表現的機會”。如果來者的級別足夠高，權力足夠大，其足跡就是成績的印章，其腳步就是進步的前奏。而“害怕”是由于“陪君如陪虎”，任何疏忽大意都可能釀成大錯。

當然更為可怕的是勸酒。有些人滴酒不沾，有些人肝臟腸胃有問題，但在領導面前卻不得不喝。當權力至上時，上級所賜的酒，里面不僅有酒精度，還有“感情度”，你無法置之“度”外。

盡管喝酒致死不是大概率事件，但被濫喝奪去生命的事件也屢有所聞。今年1月，中紀委網站通報了福建三明市副市長、沙縣縣委書記陳瑞喜等人接受企業主宴請發生人員醉亡事件;4月，廣西來賓市興賓區新來的干部鐘某剛到任職的鎮里報到，就遇到上級領導來“調研檢查”，參加宴會喝酒，還沒開始工作就被酒奪去性命;8月，韶關市紀委查處了兩起領導干部參與宴請飲酒致人死亡的案件……

對酒的恐懼，不光是不愛喝酒的人，還有他們的父母。去年9月，一位母親在微博里對時任浙江省委常委、組織部部長的蔡奇說：“兒子今天又喝醉了，別人送回家的，到家也不說話，問他就流眼淚，然后一個人把自己鎖進房間……他不會喝酒，但總是和什么局的局長一起喝酒，讓他喝醉……”

在蔡奇作出回應并引起反響之后，這位母親卻遇到了另一個麻煩——她兒子受到同事的排擠和冷落。她不得不刪除了微博，還更改了網名。

酒是不少國人人際關系的潤滑劑，招商酒、公關酒、協調酒、表態酒、公務接待酒、人情關系酒等，哪樣都得喝。要是上級領導勸酒，拒絕領導就往往等于自絕于領導。因此為了得到某些領導的歡心，就要傷害自己的肝臟。

這與其說是“酒文化”，不如說是“關系文化”和“權力文化”。只要公權力任性、潛規則盛行，那么請客吃飯、喝酒聽勸就是拉近關系、靠攏權力的重要手段。某些領導也只有在酒精的麻醉之下，才可能放下身段與部下同桌同樂。這個時候，一個“干”字就帶有感情和命令的雙重色彩，你還有不喝的理由？

【選自人民網】

插圖 ? 酒局 ? 吳文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