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康延 丁曉潔
蔡元培:大學教育的長者,小學課本的童心
先生提倡的“兼容并包”、延攬人才的教育體系,奠定了中國大學的根基。在他看來,大學需要多元的思想碰撞,無論是革命派的陳獨秀,還是留辮子的辜鴻銘,只要有專長,都能到他的大學里教書。令我印象深刻的是,他曾想用美育代替宗教,他還能“大學者編小課本”。
胡適:儒雅之河,靜水流深
相比魯迅,我更喜歡胡適的溫文爾雅、待人和善,他甚至說過“容忍比自由還重要”。他曾寫信勸說周氏兄弟:“我是一個愛自由的人,我最怕的是一個猜疑、冷酷、不容忍的社會。我深深地感覺你們的筆戰里雙方都含有一點不容忍的態度,所以不知不覺地影響了不少的少年朋友,暗示著少年朋友朝著冷酷、不容忍的方向走,這是最令人惋惜的。”胡適對白話文和白話詩的堅持,無論遭多少人罵,照樣去做。他用理性的、溫和的方式開出了一條天地相通的大道。
馬相伯:為叫醒中國,自稱“叫了一百年的狗”
在他百歲時,上海時尚雜志《良友》登出他的肖像,國共領袖同聲道賀,而他夢里不知身是客,喊著殺敵,客死異鄉。他的百年人生與中國的百年屈辱抗爭平行,壽高則多辱,而他傾囊于一個復旦,抬升著東方的希望。如果我們今天還能聽到老人嘶唳的吠叫,一是后輩敏感的心,二是國情使然。
梅貽琦:聯大八年寒梅,清華一徑新竹
先生瘦得風骨、默得儒雅,至今回望西南聯大的旗幟猶顯妖嬈。赴美后,他一直緊攥著“庚子賠款”的錢袋子,甘于自我拮據。實際上,即便當年執掌西南聯大,他太太為了補貼家用也要做餅去賣。1955年,梅貽琦回到臺灣新竹籌措清華大學復校,上面催著要快要大,但他堅持先從研究所一步步辦起,蔣介石也只能認同。許多年后,印證了先生是對的。今天的臺灣清華,規模不及臺大的一半,排名卻在臺大之前。
竺可楨:時事風云難測,守拙浙大氣象
先生是氣象學者,1936年于危難之際擔任浙江大學校長是一次意外拐彎,卻拐出了一片風景。他身材瘦削、舉止優雅,戴一副圓圓的眼鏡,貌似苦行僧,眼鏡后面的光澤“溫厚光輝”。1949年后,他對來訪的新政權代表有過一番發自肺腑的贊許和提醒。他謹言慎行,行政職務一路上行,卻終究無法挽回當過遠征軍的兒子死于非命,他能預測天上的風云卻弄不懂天下的政治風云。
陶行知:知行,春風走過,大地知道
先生做事就是四個字:身體力行。他不畏官、不怕窮、不懼難,他喜歡孩子、喜歡順口溜、喜歡學校,他知道學校能消滅監獄,知識能抗衡獨裁,行動能打破專制。而他還能用“知”和“行”造字,再把這個字身體力行地用到自己身上。而今遍及全國的行知學校和育才學校究竟怎樣,先生可知否?后生如何行?
陳寅恪:學問是命的另一面,撐著獨立自由
先生治學如暗夜秉燭,他也是暗夜一燭。喧囂白晝之后的盲者,午夜撫史,端坐舊藤椅,目光如炬,洞徹史實和現實。好友王國維自殺時,他仿佛也死過一回,靠著“獨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一直活下來,他以德式研究的縝密窮究東方文化的博大沉雄,紙中夾著故國百萬雄兵。先生遠去,卻在《柳如是別傳》中留下影子,那個反清復明的風塵女子便是風云女子。彪炳千秋的不是威權,而是威權下弱弱的不屈和默默的抗爭。
【選自《先生》編寫組著《先生》中信出版社版】
插圖 ? 筆桿子疲于奔命 ? 佚 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