討薪

晏佳偉

如果能順利討回工資，再過一段時間，河南鄲城女工周秀云應該就能和丈夫、兒子一起回老家過年了。可惜，這位四十七歲的女工，沒能等到那一天。12月13日，因為一場討薪糾紛，周秀云的生命，終止在了太原市龍城派出所。

事發兩周之后，周秀云躺在地上、頭發被警察踩住的照片在網上曝光。面對暈倒在地的女農民工，警察沒有采取搶救措施，這讓圍觀者心寒不已。有知情者稱，在為子討薪之時，不僅周秀云被毒打至死，其丈夫王友至也被打斷了四根肋骨。

循著照片上的線索，記者找到了周秀云的兒子王奎林，弄清了事件的來龍去脈——“12月13日16時許，王奎林和三名工友來到工地北門，欲找項目部負責人討要工錢，被保安攔在門口并發生口角。爭執中，保安打電話報警。轄區派出所民警到場后，將聞訊趕來的王奎林的父親摁倒在地，強行上銬;其母周秀云抱著警察的腿懇求放人，在此期間遭遇拽頭發、擰脖子等暴力侵害。”

王奎林回憶說：“我媽媽一邊掙脫，一邊抓住警察的衣服。對方就罵著說：‘還敢打警察？接著，他就把我媽狠狠地摁到地上，我媽抱住他一條腿，他就一只手抓住我媽頭發，一只手擰我媽的脖子。他把我媽擰倒在地，我媽就不再動彈了。然后他開始打電話。”在警車開進派出所院內后，周秀云被兩個人抬著扔在了地上，當時一名警察還朝她踢了一腳說：“裝死裝得還挺像哩！”

“裝死”的周秀云沒能醒過來，但她被暴打的那一幕，卻被王奎林的工友在緊急情況下用手機拍下了。

“警察還是暴徒？”在看過相關照片和視頻后，人們不禁發出這樣的疑問。周秀云的死因仍在調查。警察非但不幫農民工討要工資，還將其像螻蟻一樣踐踏，“這就是納稅人供養的警察嗎？”

民意沸騰之下，太原市公安局小店分局龍城派出所值班民警劉金潤稱，“在公眾場合民警絕不可能有上述行為。”他說，網絡照片是從當事民警的側后方拍攝的，“因此產生了腳踩著婦女頭發的視覺誤差，而且上傳者斷章取義故意誤導廣大網民”。

其言下之意，網傳照片是因“角度問題”產生了視覺誤差。而死者周秀云的外甥媳婦王星星提供的一段時長三分四十四秒的視頻錄像卻是有圖有真相，顯然龍城派出所矢口否認的說法難以服眾。

在輿論關注之下，太原市公安局于26日晚在其官網發布通報稱，民警處置過程中與阻攔的周某有肢體沖突，涉嫌違反公安機關接處警相關規定，處置不當，發生周某非正常死亡事件。目前檢察機關已根據前期調查情況，對涉案民警立案偵查并采取強制措施。

周秀云殞命派出所，與幾年前的“躲貓貓”一般慘痛，除了直接的暴力致死外，其悲劇更源于欠薪這個老問題。“很多媒體把重點轉向了打人的警察，可是忽視了拖欠農民工工資的企業。犧牲一個警察，保住了一家大型企業和N多的裙帶關系。”

以此來看，除了追究肇事警察的責任，欠薪企業也不能逃脫干系。網友“@貴州高院”針對此案提供了欠薪的法律裁量依據：“以轉移財產、逃匿等方法逃避支付勞動者的勞動報酬或者有能力支付而不支付勞動者的勞動報酬，數額較大，經政府有關部門責令支付仍不支付的，處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并處或者單處罰金;造成嚴重后果的，處三年以上七年以下有期徒刑，并處罰金。”

春節將至，莫讓民工討薪命喪派出所事件再次上演。

【以上三篇作品選自2015年1月5日、2014年12月12日、12月30日《新華每日電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