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移

黃健生

那天，縣長助理劉濤來了一伙同學。

來了同學總得安排午餐，餐桌上要是沒有酒煙，氣氛就提不上去。按規定，公款宴請，煙酒是不能上桌的。但要劉濤自己掏腰包，這個臉面怎么也拉不下來。剛好那幾天，市、縣兩級對厲行節約、餐桌光盤行動抓得很嚴，紀委天天明察暗訪，一旦被抓到，前途就毀了。

劉濤想了一下，打電話給郊源鄉鄉長郭大能，說自己要帶幾個人到鄉里參觀，讓他安排個午餐。

郭大能心里明白，沒有書面通知，也不經過縣政府辦公室，就是私人行為。所謂參觀是假，吃飯才是真。“這幾天正在風頭上，你劉濤一個堂堂縣長助理不好安排，難道我就好安排嗎？”

郭大能想了一下，打電話給周家幫村村主任周曉華，說縣長助理劉濤要帶幾個人到村里參觀，鄉里也會派人陪同，讓他安排午餐。

周曉華心里明白，這幾天紀委明察暗訪風聲很緊，公款吃喝被抓到可不是鬧著玩的。而如果有領導下鄉參觀，肯定會有書面通知，或者由鄉政府辦公室來電說明。所謂參觀是假，吃飯才是真。“你一個堂堂鄉長不好安排，我這個村主任難道就好安排嗎？”

周曉華想了一下，打電話給養雞場老板周明東，說縣長助理劉濤要帶幾個人到養雞場參觀，鄉里和村里會安排人員陪同，讓他準備午餐。

周明東心里明白，村官、鄉官、縣官都是官，都是不能得罪的。他趕緊吩咐老婆殺雞，讓職工幫著買酒買煙買菜，再安排廚師做飯炒菜。

忙活一上午，一桌十幾個菜總算弄好了，煙酒也已齊備。縣長助理帶著一伙人，在鄉長和村主任的陪同下光臨養雞場，也沒參觀，直接吃午飯。客隨主便，推杯換盞，折騰了兩個小時。領導們酒足飯飽，幾輛小車一溜煙兒開出了養雞場。

晚上，周明東和老婆算了一下賬，這一餐就吃了八百多元，兩人心痛不已。

周明東想了一下，要是像這樣三天一餐兩天一頓地吃下去，養雞場很快會被吃垮。他長嘆一聲，對老婆說：“要不，咱們把養雞場關了？”他老婆沉默了一會兒，終于用力點點頭：“還是去上海打工吧。”周明東又是一聲長嘆，傷感地說：“又得辛苦兩個老人，讓孩子們當留守兒童了。”

【原載2015年9月17日《檢察日報·市井》】

插圖/四菜一湯/朱慧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