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年來,政府在留守兒童的問題上越來越重視,投入也在逐年增加。但是,留守兒童問題是關系到許多方面的極為復雜的問題,這一群體也將在未來一段時間內繼續存在。如何正確面對,充分利用社會資源、社會組織,集中有效發揮政府效力,如何有的放矢進行教育和開導,6100萬留守兒童還有很多難題需要一一去破解
“你們政府要是能把這個事管了,就是救了我們的命啊!”河南省開封市通許縣縣委書記路云至今記得,2011年底的一次為期2個月、針對全縣留守兒童的調研中兩位老人對她說的話。老人身體不好,3個子女都在外打工,留下了5個孫子孫女,最大的9歲,最小的1歲半,他們除了照顧孫輩,還得伺候家中90歲高齡、癱瘓在床的老母親,還要下地干農活。
而對于“天使支教”的志愿者王欣(化名)來說,讓她印象最深的是課堂上學生們的提問。她剛剛結束在湖南省吉首市夯沙鄉立口小學為期1年支教服務,在那個只有25名學生的村小學,絕大多數學生都是留守兒童,幾乎從沒出過寨子。孩子們不懂教科書上提到的“動車”是什么意思,還有個女孩甚至指著習題冊上的配圖一臉茫然地問她:“老師,這兩個球哪個是足球,哪個是籃球?”
自上世紀90年代“留守兒童”的概念被首次提出至今,這一群體的數量在之后20多年間呈爆炸性增長。與之相關的悲劇接連發生,“留守兒童”已然成為一個沉重的公共議題。近年來,無論是政府部門還是公益組織,都一直在行動,試圖為這群孩子們做些什么。然而面對6100萬這個龐大的數字和這背后難解的困局,他們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你根本不知道問題是什么就去做公益,那就是瞎做,無的放矢。”在公益項目“上學路上”的發起人劉新宇看來,盡管社會各界對留守兒童的問題十分關注,但一直以來,公眾對于這一群體的認知其實并不準確。而這種公益目標的不清晰,也造成了目前這個領域公益資源的大量浪費。
“天使支教”的志愿者王欣對此感觸更深。在她所服務的立口小學,每年都有不少企業和公益組織前來開展愛心助學活動,僅在上個學期,每個學生就至少收到了四五個書包和文具盒。
由于擔心直接捐錢會被學校老師或志愿者克扣,許多愛心人士習慣買好東西直接到現場發放,而書包、文具盒、衣服和鞋是“大家覺得孩子們缺的東西”。“有時頭一天才發過,我們覺得沒必要馬上再發,可他們一定要發到學生手里。”由于一搞活動就送書包,用不上的只能閑放著,可孩子們真正需要的東西還是沒著落,“結果,我們的教具,顏料、蠟筆、上課用的材料還得靠志愿者自己花錢買。”王欣說,以她的了解,大多學校都面臨著類似的“麻煩”。
“說到留守兒童這個概念,大眾一般會認為前面有一些限定詞,比如‘貧困的‘鄉村的‘遙遠的,但我們發現這些先入為主的限定都帶有特別主觀的色彩。”劉新宇說,因此,他們決定通過科學的調研把留守兒童真實的情況呈現出來,于是就有了“上學路上”在2015年6月發布的《中國留守兒童心靈狀況白皮書》。這樣做的目的不僅是為日后的幫扶工作提供指導,同時也希望能成為整個行業的參照資料,“讓大家少走彎路”。
“留守兒童不缺生活費,他們最需要的是心靈(幫扶)、是陪伴,要讓他們心里有力量。”劉新宇在2013年4月發起了公益項目“上學路上”,邀請各界名人和志愿者朗讀由專家精心挑選出的兒童圖書,然后將錄制好的音頻放入MP3(即“故事盒子”)送給孩子們。對于常年缺少父母關愛的孩子們來說,一個個或溫暖或有趣的故事陪伴著他們走過了崎嶇漫長的上學路,而這一模式也因其定位精準、可復制性強等特點而廣受好評。項目開展兩年來,“故事盒子”已經覆蓋了貴州、云南、甘肅等多個省市20多所學校的3000多名留守兒童。
“這些孩子需要豐富生活,不讓他們孤單,這對他們的成長最有好處。”在河南省開封市通許縣,東蘆氏小學的校長陳海永對《中國新聞周刊》說,全校有146個學生,80多個都是留守兒童。幾年來,他常和學校愛心家園的管理員蘇老師一起,設計不同的主題活動,暑假期間也不間斷。“以前假期里很少組織學生來學校,現在有大學生(志愿者)來講課,老師給檢查作業,家長反響好得多。”
按照要求,通許縣每個愛心家園都配有《通許縣愛心家園活動記錄表》,每周末半天的關愛活動結束后,輔導老師需要詳細記下每次活動的日期、主題、參加學生和活動內容,并配上現場照片,按月上報給縣留守兒童關愛中心。為了調動積極性,每組織一次這樣的活動,輔導老師可以得到50元的工作補貼。
而需要被真實理解的并不僅僅是孩子們的物質需求,還包括教育方式。
“這些留守孩子的心里早就沒有了父母這個概念,已經習慣了另一種社會模式。留守在農村也沒有什么心理受創。只要把教育適應他們的需要(共同創造歸屬)就可以了。”一個月前,近幾年已經漸漸淡出人們視線的德國人盧安克在一條微博里這樣寫道。
這雖是盧安克個人看法,但也對這個問題提供了另外一個視角。
2011年9月,離開了廣西山區的盧安克加入了長沙夢創公益文化發展中心,一邊繼續進行他的鄉村兒童教育研究,一邊協助負責人李磊開展“天使支教”的志愿者培訓及后期跟蹤指導工作。
在此之前,作為這個民間公益組織于2007年發起的系列公益項目之一,“天使支教”的鄉村計劃每年在全國范圍內招募志愿者到湖南湘西較偏遠地區的中小學從事教學工作,試圖以長期接力支教的形式填補鄉村教師流失造成的空缺。而隨著盧安克的加入,在原先的基礎上,他們又有了更清晰的發展方向。
如何使教育適應農村留守兒童的需要?這些孩子又真正需要什么?
創新能力和歸屬感是他們給出的答案。
在李磊看來,農村孩子天生動手能力很強,如果用科學的方法引導,這種創造力將會轉化為他們日后生存的技能,而這是應試教育所不能給他們的。“說實話,當前的現實是大量農村學生初中畢業后沒辦法考上高中,好高中就更不可能。那這些孩子畢業了,書本上的東西沒學會,本身的能力也沒有了,打工不會,當苦力嫌累,他們能做什么呢?”
李磊告訴《中國新聞周刊》,目前“天使支教”在嘗試的“教育創新”模式,是希望為農村教育摸索出一條新路:在完成教學大綱的基礎上如何激發孩子們的創造力,使他們從小養成憑個人勞動創造自身需要的“習慣”、具備相應的“能力”,并幫助他們建立對自己家鄉、文化的歸宿感,樹立一種建設家鄉的意識。
在“天使支教”的培訓教材中,他們這樣告訴志愿者:不資助學生,不使用物質獎勵,不搞競爭性的活動,不排名,不跟學生講“好好學習,將來走出大山”……
在學校里,志愿者設計了游戲棋盤,用下飛行棋的形式給孩子們考試;在自然課上,他們帶著學生走出教室,感受家鄉的山水,觀察樹葉的紋路和自然的變化 ……
當“教育”不再絕對等同于“應試”“上大學”,他們想讓“學習”回歸本來的模樣。
“‘知識改變命運是別人告訴他們的,但每個人其實都有不同的道路可以選擇。我們要培養的是他們學習的能力,要讓他們自己掌握自己的命運,這才是最重要的。”李磊說。
做“天使支教”8年來,由于支教類的公益項目往往很難籌集經費,李磊一直是自掏腰包往里墊。終于這兩年做的有了些影響力,有了越來越多的基金會和企業愿意來捐贈,但新的問題又出現了:因為是創新項目,一切都要從頭摸索,未知的前景和不斷調整的方案都給他們的籌款帶來了困難。“現在大量的基金會一定要看到效果,甚至要你規劃一年做到什么程度,是不是成功,再看第二年是不是給錢。用盧安克的話說:如果是你都已經知道的東西,還叫什么創新呢?”李磊對《中國新聞周刊》表示,“我們現在做的事情沒辦法量化,需要一個三年五年的長周期,不可能一年就要看到成效。”
不過,讓他憂心更多的,其實是那些“錢解決不了的問題”。
對于缺少了家庭教育的留守兒童來說,在他們身邊時間最長的老師顯得尤為重要。然而,面對當前農村地區鄉村教師緊缺的局面,落后的學校教育也難以彌補缺失。
2014年底,由東北師范大學農村教育研究所完成的《中國農村教育發展報告2013-2014》顯示,農村教師隊伍中有51.2%的人被初次配置到鄉村學校,但在二次配置中有56.9%的教師調進了縣城,有36.7%的農村教師“想要離開”現在的崗位。在縣域教師流動中,有67.3%為“向上流動”,28.2%為“平行流動”,只有4.5%為“向下流動”,而且流動者多為年輕教師、高職稱教師和優秀教師。
事實上,近年來,國家已經執行了一系列教育扶持政策以改善這一狀況:2013年9月,教育部、財政部印發《關于落實2013年中央1號文件要求對在連片特困地區工作的鄉村教師給予生活補助的通知》,提出對在連片特困地區工作的鄉村教師給予生活補助。2014年,中央財政共下達綜合獎補資金21.14億元,在20個省份實施了鄉村教師生活補助,平均補助標準達到每人每月352元,最高每人每月1400元。但現實是,大量的財政傾斜之后,仍然收效甚微。
李磊說,在“天使支教”鄉村支教項目所在的一個縣,在村小教書的老師每月能比在縣城的老師多掙1400元,基本工資加上國家補助,年收入可達5萬元。還有一個學校專門建了宿舍樓,每個老師都能分到一套房子,但即便是這樣也沒有人愿意去,尤其是剛分下來的大學生,盡管家就在本地,也只教了一個學期就開始想辦法調離。
不僅僅是學校缺老師,像“天使支教”這樣的公益項目也缺少志愿者。這兩年,許多地區的教育局、學校都提出愿意和他們合作,提供政策等方面的保障,支持他們探索教育創新模式,卻招募不到足夠多的志愿老師,李磊不得不放棄了一些學校的支教項目。
“錢能解決的問題就不是問題了,可這真的不是錢能解決的。”李磊對《中國新聞周刊》。
7月20日,“天使支教”舉辦的首屆教育創新研修班在長沙開班,計劃招生20人,實際報名、錄取的只有5人。
距離開封市區約1小時車程的通許是一個傳統的農業縣,也是河南省的勞務輸出基地縣,總人口66萬,常年外出務工人員近20萬。目前,全縣共有6萬余名農村留守兒童,其中雙親均外出的超過1萬人。
2011年12月,全國婦聯聯合中央綜治辦、國家發改委、教育部等部門啟動了農村留守流動兒童關愛服務體系試點工作,并陸續在全國19個省市確立了40個試點、示范市、縣、區。2013年4月,通許被列入試點縣。
作為被寫入《國家中長期教育改革和發展規劃綱要(2010-2020年)》和《中國兒童發展綱要(2011-2020年)》的重要目標任務,健全農村留守流動兒童關愛服務體系旨在推動地方政府主導,探索關愛留守流動兒童的長效機制和有效模式。其中,加強留守兒童關愛服務陣地建設,構筑學校、家庭、社區相銜接的關愛網絡是試點工作的重要內容。
事實上,在此之前,通許的試點工作就已經開始了。2012年——在那次調研后不久,通許縣將留守兒童工作列入了民生工程,成立了以縣長為組長的領導小組,確立了由婦聯牽頭、32個成員單位組成的部門聯動機制。縣委、縣政府隨即下發了關于關愛農村留守兒童工作的實施意見與工作方案,重點之一是構建一個由縣、鄉、村三級機構組成的網絡:在鄉村、社區、學校建立“愛心家園”,為留守兒童提供圖書、電腦、文體器材等設施;在鄉鎮一級建立關愛留守兒童工作站,每個工作站配有2名專職工作人員;在縣一級成立留守兒童關愛中心,專門調配4個事業編制,招收了4名大學生負責總體管理、督導各工作站和愛心家園的運行情況。
自2012年5月至今,以“誰出資誰冠名”的方式,縣委、縣政府動員了當地數十家企事業單位,利用社會資源在學校、村委和社區里共建成了105個愛心家園,每個家園有1名學校老師或村婦聯主任擔任管理員,定期組織活動。
除此之外,資料顯示,在2013年9月開始的“聯村聯戶”活動中,全縣551名科級以上干部分包了304個行政村,與包括留守兒童在內的困境群體建立長效幫扶關系。176名干部家屬和3852名巾幗志愿者也組成志愿服務隊,與留守兒童長期結對,做孩子們的愛心媽媽。
當地政府還利用全縣引進大企業落戶產業聚集區的機遇,為外出務工人員提供就業崗位。截至目前,通許全縣規模以上的工業企業已達157家,能夠容納約3.5萬人在家門口就業。同時縣婦聯與人社局合作,為留守兒童家長提供小額擔保無息貸款,扶持他們回鄉創業。縣婦聯提供的數據顯示,幾年來,全縣已發放了小額擔保無息貸款9870萬元,至少2600名留守兒童父母回家創業。
2013年,為了盡快還清買房欠下的外債,她和丈夫一起輾轉周口、新密的工地打工,留下15歲的女兒和10歲的兒子在家相互照應。其間她曾托年邁的父親過來照料,但父親突然去世,她再次陷入了兩難。
她最終選擇自己回來。為了不耽誤賺錢,剛回來時她打了兩份零工,每天只能睡三四個小時。直到2014年初,她在縣產業聚集區的一家大型電動車制造廠找到了工作:在生產線上做噴漆前處理的工人。一天干夠120套,一個月可以拿到2500塊錢左右。雖然掙的不如在外打工時多,但沒那么辛苦,又能天天守著孩子,婁海榮特別知足:“這是我找過的最滿意的工作了。”
由于起步早、成績突出,通許成為了全國40個試點地區中的典型。
盡管如此,從縣里到村里,經費不足幾乎是每一級都會反映的問題:通許縣設立的縣級關愛留守兒童工作專項經費只有15萬元,后續經費跟不上,愛心家園的網線、電話線到位困難;圖書、文體設施分配不均,利用率不高;受經費限制,輔導員老師所能開展的關愛活動有限,也無法聘請專業的心理專家為孩子們進行心理疏導……
河南開封通許縣委書記路云表示,通許將繼續加大對留守兒童工作的資金投入。她喜歡用一句話來概括政府的心愿:“我們可以花1000萬修一條公路,為什么不能從中拿些錢出來修修這些留守兒童的人生之路?”
在她看來,在關愛留守兒童的問題上,政府最重要的職責是號召、督促和落實。“政府做這塊工作,是責任、是義務、也是擔當。義不容辭,責無旁貸。”她對《中國新聞周刊》說。
2013年11月,在中共十八屆三中全會上,中共中央對農村留守兒童工作進行了重新部署,明確了由民政部負責牽頭工作,教育部、全國婦聯作為責任單位。與之前由全國婦聯牽頭不同,這一變更意味著政府成為了關愛留守兒童工作的責任主體。與此同時,國家也出臺了一系列的政策,確保落實進城務工人員隨遷子女在學籍管理、招生入學等方面的同城待遇。2014年,全國處于義務教育階段的進城務工隨遷子女達到了1294.7萬人,其中79.5%在公辦學校就讀。
在通許之外的試點地區,更多的地方政府也在行動。
2013年7月起,湖南省婦聯與省郵政公司合作,借助各級婦聯在基層的服務網絡,依托郵政公司的技術平臺和基層網點,對各鄉鎮的留守兒童信息進行了數據采集,率先在全國建立了省級農村留守兒童信息數據庫,逐步完善動態監測機制。
山東濟寧市泗水縣,政府買單對1.5萬余名留守兒童家長進行創業培訓,加大招商引資力度為1萬多名農民工提供了本地的就業崗位。
從2014年起,江西省政府設立了260萬元的關愛留守兒童專項資金并將其列入省民生項目,到2015年又提高到了780萬元。
據全國婦聯統計,從2013年至今,試點地區共制定出臺政策365項,推出民生工程194個。
然而,不能否認的是,在更多的地方,關愛留守兒童的工作仍面臨著諸多局限。除了貧困地區普遍存在的財政困難之外,有待完善的法規和制度正是關鍵問題之一。
“僅僅是政府和社會團體程度不同的重視是不夠的,留守兒童問題的真正緩解乃至有效改變需要國家法規政策的相應保障。”全國婦聯宣傳部部長張小媛向《中國新聞周刊》表示,盡管各級機構、組織有做好工作的意識和決心,但受不同部門職能設置、工作經費、專業知識、家長履職等諸多因素所限,要想真正實現留守兒童在各方面的均衡發展,還需要一個過程,因而需要有相應的法規提供制度和資金的保障。
法規制度的欠缺并不僅僅針對國家層面兒童福利救助體系的建立與運行,也針對家庭和監護人。
張小媛說,一直以來全國婦聯都在推動家庭教育立法,希望以此強化政府的主體責任,也明晰家長的責任意識和家長教育孩子的責任意識及科學方法,“而強化和實際有區別就在于我們沒有立法。就像說不能抽煙,抽煙如何危險,但人們該抽還是會抽。而今年6月控煙條例實施,有這種法規之后,才能相對有效地制止這種行為。”
2014年12月,民政部會同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檢察院、公安部印發了《關于依法處理監護人侵害未成年人權益行為若干問題的意見》(法發〔2014〕24號)。《意見》明確了在遺棄、虐待、暴力傷害未成年人等七種情形下,人民法院有權撤銷監護人的監護資格。這是中國首次建立起未成年人行政保護與司法保護銜接機制。
“在目前的體系里,政府還有一步沒有做到位:在執法的力度和強度上都還不夠。如果發現監護人沒有履行責任,就應該按照法律規定處理,堅決剝奪監護權。”中國教育科學研究院教育政策研究中心主任、全國婦聯留守兒童專家組成員吳霓對《中國新聞周刊》說。但同時他也坦言,在當前的條件下,貧困地區財力、人力有限,還缺乏配套的福利救助體系予以承接。
從另一個方面來說,很長時間以來,改革甚至取消戶籍制度一直被很多人視為解決留守兒童問題的關鍵。對此吳霓并不認同,他指出,戶籍制度形成了城鄉二元的發展格局,確實造成了農村和城鎮發展不協調的局面,但是,改革開放后形成了人口流動的大潮,在城鎮化發展的過程當中,相應的體制建設還沒有完全跟上,城市也還沒有足夠的承載能力,在這樣的情況下簡單地說打破戶籍制度并不現實。
“整個社會才剛剛形成人口流動的格局,需要相應的資源配置、管理,慢慢地適應人口流動的過程。在還沒有完全適應、沒有建立起相應機制的時候,如果放任人口無序的流動,實際上也會帶來另外一種災難。”吳霓向《中國新聞周刊》表示。
在他看來,中國作為一個農業人口眾多、地區發展不平衡的國家,在當前的經濟發展時期,留守兒童這一群體在未來一段時間內都還將繼續存在。而政府要從源頭上減少留守兒童的數量,縮小城鄉差距、就地城鎮化是問題的關鍵。
“加強薄弱地區、邊遠貧困地區的新農村建設,使當地的經濟能夠得到發展,勞動力就近城鎮化,在家門口就能打工、就業,這樣貧困家庭有一定收入,也能夠實現對孩子的監管。”吳霓說。
但真正要實現這一點并非易事。在河南、四川、安徽、江西等勞務輸出大省,由于地理條件、資源條件、地區功能定位、地方經濟水平、財政實力等多種因素限制,許多地區在發展就地城鎮化的過程中都存在著基礎設施落后、產業支撐能力不足、人口聚集度低等難題。在現有的經濟增長格局和當前的行政體制下,這一發展戰略的實施還面臨著諸多挑戰。
針對短時間內還無法從源頭上徹底解決留守兒童問題的現實情況,吳霓表示:在強調簡政放權的今天,政府應該轉變過去“大政府、小社會,包辦一切”的角色,引導和鼓勵社區、學校、社會組織都加入進來,尤其是充分發揮社會組織的作用,“政府不是萬能的。”
這也正是許多社會組織的心愿。“政府要做的事情很多,專業的事情可以找專業的人去做。應該更借助于社會的力量,像我們這樣的公益組織的力量。”劉新宇說,從2015年起,“上學路上”開始推行“小雨點廣播計劃”,希望借助各個學校的廣播臺,讓更多的留守兒童聽到故事。他們還在和一批創客合作,研發“故事盒子2.0”,改進產品的同時,讓留守兒童和父母能夠實現非實時留言。他們還計劃與劍橋大學畢業生合作研發英語課程,希望通過廣播和故事的形式,彌補鄉村學校缺少英語老師的不足,“不要看不起草根公益,草根也是能治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