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時旸
據說,陳可辛要拍攝一部關于李娜的傳記電影。不得不說,在華人電影圈,陳可辛真是個聰明的導演。體育片是個特別容易討好觀眾的類型。它注定有熱血、有雞湯、有夢想、有堅持,而且,運動本身傳遞出的活力和向上的精神最容易在挑剔的觀眾中收獲最大公約數。比如近期大熱、評分又超高的《麥克法蘭》就是如此。
美國人拍這類電影早已經形成了自己的套路,基本構架就是一個遭遇挫折的成熟男人(一般為教練或者老師)去到一個毫無希望的地方,遇到一群自暴自棄的年輕人,隨后,他發現了這群年輕人身上的某種天賦。他與這群孩子互相激勵,歷經排斥、猶疑、團結、矛盾、和好,最終一起抵達勝利終點。這種范式巧妙對應了大多數人的心理需求。
麥克法蘭是一個居民多是拉美裔的農業小鎮,只有一所麥克法蘭中學,這里的孩子們似乎早已有了注定的命運,做勞工,陷入貧窮與酗酒的循環,在監獄里出出進進。吉姆·懷特因為自己火爆的脾氣,被原來的高中開除,不得不搬到這里,在當地這所學校謀生。他帶著妻子和女兒來到這里的當天,基本就崩潰了。在這一家標準的美國中產階級看來,這個地方基本上是法外之地,犯罪天堂。他只想趕快逃離。但他逐漸發現了這批不聽話的學生中有很多人都有跑步的天分。這群孩子的家里沒有車,他們必須依靠奔跑周轉于學校、家和打工的農場之間。在普通人看來,異常艱苦的運動卻只是這群孩子不得不面對的生活常態。

《麥克法蘭》劇照。
吉姆·懷特試著勸說一個又一個孩子加入了越野長跑隊。他們每天必須起早貪黑的幫父母干活,然后還要上課,之后才能參加訓練。每個孩子都要面對他人難以想象的困境,大多數人身上都籠罩著一層由于陷入貧困太久而帶來的戾氣。他們外出參加比賽,被來自優渥地區的高中生奚落;他們想過放棄,但也堅持了下來,最終取得了極其優異的成績。
《麥克法蘭》中有一些微妙的細節,比如教練教吉姆·懷特(white),那群墨西哥孩子們,最初都叫他“老白”。這不只是他的姓名,也成為了他的文化身份。在這群底層孩子看來,這個“白人”不過是個過客和外來者,平時養尊處優只是暫時落魄的他不會真正懂得麥克法蘭的殘酷規則。但沒想到的是,“老白”一點點融入了當地,進入一個個孩子的家庭,和他們的父母交流,親自去地里試著干粗活。他開始明白什么叫做真正的苦難。一段時間之后,這群年輕人開始叫他“教練”而不是“老白”。這種改口意味著年輕人對于自己身份認同的變化,他們認可自己成為了真正意義上有希望的運動員,而不是一群野小子。
這種轉折是這部電影乃至這類電影最核心的部分——自我認識的轉變和夢想的產生。如果說,《麥克法蘭》的前半段描述了一個絕望之地的樣貌,那么后半段就寫出了希望這種縹緲的東西能給人帶來怎樣的動力。夢想只是第一步,是助燃劑,重要的是,這群年輕人真的行動起來了。他們不知道這樣奔跑下去的結果會是怎樣的,但是知道,奔跑本身可以有效地抵抗絕望。就如同他們在作文課上寫的,“當我們奔跑的時候,我們就是神?!边@是這些孩子第一次在生命中感受到自己可以主宰自己的命運。
這類體育勵志電影之所以打動人,是因為很多都是取材于真實故事。就像這部《麥克法蘭》,以及近期同樣熱門的《拼湊夢想》一樣,在片尾,滾動著的字幕和照片告訴你,這些電影中的人后來去往了哪些大學,日后他們給這個地方帶來了哪些改變,似乎那才是真正的點睛之筆。
主演凱文·科斯特納的演繹還是十分精確的,這個出演過《保鏢》《未來水世界》,導演了《與狼共舞》的大牌明星把一個落魄又驕傲的教練初來乍到時的惶恐與不屑,從高高在上到相互理解的過程演繹得十分真實。
這類電影都有煽情的問題,因為它背后都有一個主流而隱藏的美國夢主題,這考驗的就是導演的控制力了。再有,這種類型的片子,必須有欲揚先抑的調子,前面能寫到多壓抑,后半部分就能更昂揚。但在中國,如果拍攝這類題材,前面壓抑的部分是否能被允許呈現,還是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