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子加上愛就是家

葉傾城

很年輕很年輕的時候——大到可以看童話故事，又小到不懂得人生——我給自己設定了簡單明確的未來：我會在25歲結婚，25-30歲之間生孩子，還要生一男一女，正湊成個好字。

現在回想至此，像讀一部遙遠的科幻小說。里面設想的一切，一件也沒發生；現在發生的一切，比如手機上網，當時一件也沒想到過。曾經以為生活有標準模板，但生活本身給出了完全不一樣的答案。人到中年的我，終于懂了：參差多態乃幸福之本源，甚至包括女人們最重要的愛情、婚姻與家庭。無數朋友的故事，可以成為佐證。

小睿的婚姻，從最開始就是個空殼。她不承認，她自欺欺人，她基督山伯爵般抱著希望在黑暗的牢房里做苦工，究其根由，她說：“我害怕失去一個家。”突然有一天，她天天都轉心靈雞湯的朋友圈耳目一新起來，有她學潛水的記錄，有她錄制的有聲故事，有半夜醒來大哭的失控，也有去看日出的興致勃勃。我沒問她，她主動跟我說：“我以前以為，只有一起在燈下吃飯、睡在一張床上才叫家庭，現在知道了，心安之處即是家。”

顏顏的心結，則是遲遲不來的孩子。北上廣所有大型專科醫院都去過，鳥不生蛋山村里疑似騙子的診所當然也不錯過，人工授精、試管嬰兒包括方興未艾的代孕媽媽統統試遍。儲蓄眼看就要赤字，讓她懸崖勒馬的是丈夫的一句話：“我的家現在成了什么樣子！”從沒有像那刻一樣，“我的家”三個字，狠狠地壓在她心上：是的，這是他與她的家，有孩子錦上添花，沒孩子別有滋味。僅此而已。

強媽是最平凡的媽媽，但是有一天，兒子對她說：“媽，我是……，所以我不會有小孩，也不會結婚。”該如何接受這晴天霹靂，全靠強大至極的母性嗎？是怎么絕望過，放棄過，最后她說出最艱難的那句話：“你帶誰回家，那人都將是我們的家庭成員。”

總之，只要不是孫悟空，每個人都會有一個家。你呢？你的家是什么樣的？是洗衣粉廣告里那種嗎？天特別藍，草特別綠，空氣里全是一塵不染的清新。抑或，日子像針腳粗糙的補丁，甚至是驚濤駭浪間的小舟，還可能，你自己都說不清，你只知道它不一樣：也許人特別多，四五世同堂、親戚密密麻麻；也許人特別少，你是單親家庭中的父母或者子女；也許格局特別，“奶奶不是你的親奶奶，爹不是你的親爹”。但是不是因此你的家庭就不幸福？你有自己的微小快樂，那快樂很昂貴、很艱難，不明事理的人為你長噓短嘆，代你蒙羞，但是，你喜歡。這世界有幾億個家庭，每個家庭都有自己的面貌，是雜花生樹，有些是窮人的茉莉花，有些是富人的黃金桂。

很多年前，我聽過一句話：房子，加上愛，就是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