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不能說走就走的旅行

張為波

壹

我常常在想，像我這樣的學生應該都很恨孔子吧，那句“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現在依然深深影響著我們對教育的期許。這也許就是我為什么在快到弱冠之年的時候還坐在教室里，還讀著不知道講了些什么的之乎者也的原因吧。

學校為了提高升學質量，許諾只要高考成績排名前100，就可以獲得不同等級的現金獎勵，當然這和我沒有什么關系。我曾無數次地幻想將來過了六月那最黑暗的兩天之后，會有什么樣的光明在等待著我。當我正沉浸在無限遐想中時，同桌曉峰用書遮著頭，悄悄問我：“鄭健，你覺得人生最重要的是什么？”我若有所思，我不是在考慮曉峰問我的問題，而是在想一向玩世不恭的曉峰怎么會問出這么有水平的問題。

放學回家的路上，經過曉峰父親開的汽修店，曉峰的父親從車下鉆出來，囑咐曉峰回家后要先寫作業，然后又鉆進了車下忙碌起來。“人生最重要的就是有一場說走就走的旅行和一次刻骨銘心的愛情。”曉峰的嚴肅讓我感覺有些陌生。一系列的畫面閃過我的腦海：曉峰戀愛了？和誰？難道是坐在他前面的徐靜？他們什么時候開始的？這小子可以啊！

“想什么呢？”曉峰一記不輕不重的左勾拳將我拉回了現實，“我要強調的是一場說走就走的旅行！”

一場說走就走的旅行，也曾經無數次出現在我的眾多幻想之中。簡單收拾一下行裝，到深山中去探尋神仙的足跡，在山泉旁痛飲這世間最甘甜的清水；一張小小的車票將我送到遠離世事紛擾的文明古城，在秦磚漢瓦的縫隙間尋覓古人留下的些許啟迪，拿出一張宣紙，臨摹碑文上記錄的歷史傳說；爽快地接受友人的邀約，便去欣賞海子的“面朝大海，春暖花開”，看潮起潮落，云卷云舒，把雙腳埋進潮濕的沙灘中，撿起一枚貝殼聽著大海的召喚。但是，生活常常是事與愿違的，更何況在這所謂的“人生轉折點”。

貳

有人說，每個人都有一定的拖延癥。但是，這句話顯然是有問題的，因為當一個人有追求的時候，他就擁有了這個世界上最強的執行力。

當曉峰抱著一摞書走進教室的時候，我下意識地看了一下外面太陽所在的方位。是的，一切都很正常，但是一切又有些不正常。當曉峰把《世界地圖冊》《中國地圖冊》《中國地形圖》《中國地理志》展現在我的眼前時，我才意識到，這小子昨天所說的話不是一句玩笑話，他是認真的。只見曉峰沉浸在地理的海洋中，從世界的七大洋、五大洲到中國的山脈河川，從鐵路線路到地勢地形，曉峰像念經一樣背誦著各種各樣我聽過和沒聽過的地理名詞。曉峰這樣做，導致了兩個后果：一是，曉峰的地理成績突飛猛進，并且贏得了地理老師的歡心，顯然曉峰不在乎這個；二是，作為同桌的我，也對各種地理名詞耳熟能詳。

漸漸地，我開始佩服曉峰對于自己追求的執著。“放學之后，跟我去網吧，怎么樣？”曉峰的話著實嚇了我一跳。曉峰雖然對學習不感冒，但還是一個中規中矩的學生。懷著一顆罪惡的心，我們走進了吵吵鬧鬧的網吧，形形色色的人在打游戲、看視頻。曉峰打開電腦，從書包里拿出一個筆記本，在電腦搜索欄中輸入“北京旅游攻略”“西北旅游攻略”“海南旅游攻略”等字樣，然后在筆記本上奮筆疾書地記錄著，那是我見過的最認真的曉峰。

“曉峰，你知道旅行的首要條件是什么嗎？”曉峰一愣，但很快就意識到問題所在——錢！曉峰在發呆了兩節課，郁悶了三節課后，鼓足勇氣告訴我：“我要好好學習，拿到獎學金。”

從此之后，我聽到最多的話就是“不去”。

“曉峰，去吃飯吧？”

“不去。”

“曉峰，去打球吧？”

“不去。”

“曉峰，去睡覺吧？”

“不去。”

瘋了，徹底瘋了！曉峰徹底進化成了“學霸”，完全被知識吸引住了。

叁

一個人應該有一個高得離譜的目標，那樣即使失敗了，也比別人成功。

人們常常說，努力了不一定能成功，但是不努力一定會失敗。我想這句話用來形容高考后的曉峰，應該再合適不過了——他并沒有如愿以償地拿到那些屬于高考菁英的獎學金，但還是被一所不好不壞的大學錄取了。

高考后的暑假應該是人生中最愜意的時候，我一個人懶洋洋地躺在沙發上，享受著午后陽光帶來的閑適。突然，曉峰的父親急匆匆地找到我，告訴我曉峰不見了，手里還有曉峰留下的字條：我去旅行了，這是我一直以來的心愿，不用為我擔心，我已經是成年人了。

看來，他最終還是沒有放下自己一直以來的夢想，收拾行囊，窮游天下去了。

我不知道曉峰去了哪里，但我想他應該有著充足的準備。三個月后的一天，曉峰出現在我的窗前，驗證了我的猜想。一身被曬得有些蛻皮的皮膚見證了他一路的艱辛，但他給我留下的旅途中的照片讓我知道這一切都是值得的。

一場旅行，從來都不是說走就走那么容易……

（作者系西安交通大學機械制造及自動化專業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