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 工熊建國周光磊
1浙江大學外國語言文化與國際交流學院 浙江 杭州 310058
2解放軍外國語學院 河南 洛陽 471003
分布式形態學框架下的漢語準定語句研究*
程 工1熊建國2周光磊2
1浙江大學外國語言文化與國際交流學院 浙江 杭州 310058
2解放軍外國語學院 河南 洛陽 471003
準定語句是漢語中的一種特殊句式,具有形義錯配性、與動詞拷貝句的內在關聯性、歧義性、非強制性及參數變異性等5種特征,其中以形義錯配性最為突出,因而受到學界廣泛關注。文章在分布式形態學理論框架下,通過“特征拷貝”和“特征引入”等句法后操作對由句法推導而來的結構進行修飾性調整,從而較好地統一解釋準定語句的上述特征。這一分析在理論上更加自然,無需特設結構層次,與最簡方案框架下的詞匯陣列、語段推導等主流思想保持了一致。
準定語 分布式形態學 形義錯配 特征拷貝 特征引入
準定語句指諸如“他的老師當得好”這樣的結構,其中的“他的”在形式上與一般定語相似,但意義上與定語相異。〔1〕朱德熙(1982)等所指準定語包括以下三類句式:a.他的籃球打得好。b.張三的原告,李四的被告。c.我來幫你的忙。這類定語均由人名或人稱代詞構成,表面上表示領屬關系,但實際意義有別。句(a)意為:他打籃球打得好;句(b)意為:張三是原告,李四是被告;句(c)意為:我來給你幫忙。邵敬敏(2009)指出,句(a)中的定語是技能性準定語;句(b)是角色指派性準定語;句(c)是關涉性準定語。限于篇幅,本文只討論技能性準定語。準定語句有五個顯著特點。
第一,形義錯配性。準定語句中的“X的Y”雖有領屬結構的形式,表達的卻是主賓結構的意義,形式和意義的匹配發生了錯位(鄧思穎2009)。比如,在“他的老師當得好”中,“他的老師”形式上看似表領屬關系的“的”字短語,但意義上傳遞的卻是主賓關系,相當于“他當老師”。具體來講,在該句式中, “X”是施事,“Y”是受事,表示某人做某事的能力,傳遞技能性意義。
第二,與動詞拷貝句的內在關聯性。一般而言,準定語句和動詞拷貝句關系密切,常常可以相互轉換,例如:
(1)a.他的周瑜演得好。 b.他演周瑜演得好。但值得注意的是,盡管準定語句一般都可以轉換成動詞拷貝句,但并非所有的動詞拷貝句都可用準定語結構來表示,例如:
(2)a.他喜歡數學喜歡得很。 b.*?他的數學喜歡得很。
例(2)是對心理活動的描述,與技能無關,因而無法轉換為技能性的準定語結構。
第三,歧義性。準定語句和真定語句之間在解讀時經常出現歧義現象。如下句可以表達“別人給他理頭發,理得不錯”和“他理頭發理得不錯”兩種意思:
(3)他的頭發理得不錯。
該句中,“他的頭發”有歧義,既有領屬關系的解讀,也有準定語解釋。但我們認為,這兩種解讀來自不同的句法結構,源于不同的詞匯陣列(Lexical Array),詳見下文。
第四,非強制性。準定語句中的“的”字既無形式上的強制性,也無意義上的必要性,有“的”為準定語句,如例(4)a,無“的”為焦點句,如例(4)b或動詞拷貝句,如例(4)c(吳懷成2008):
(4)a.他的籃球打得好。 b.他籃球打得好。 c.他打籃球打得好。
換言之,以上3個句子中,“的”是否存在不會導致語義變化,也不影響句子的合法性。從這一角度來看,準定語結構中的“的”字在句法和語義上均未發揮實際作用,是可選的、非強制性的。
第五,參數變異性。首先,類似于北方話“他的老師當得好”的準定語句在不少南方方言中是不能接受的,體現出跨方言的參數變異性。如以下各例所示:〔2〕這些例句均摘自鄧思穎(2008),意為“他的老師當得好”。
(5)a.*佢嘅老師做得好。(香港粵語) b.*渠個老師當得好。(邵東湘語)
c.*伊的老師當甲好。(臺灣閩語) d.*渠個先生當好險。(溫州吳語)其次,史金生和鄺艷(2010)通過對準定語句進行歷時考察發現,動詞拷貝句在明末清初或更早時期出現,準定語句在清代的書面語料中尚不多見。可見,動詞拷貝句不僅在地域上的分布廣于準定語句,而且在歷史上也先于準定語句出現。這也印證了上文所提到的二者之間有著內在關聯性的特點,下文中我們將對此進行進一步的分析。
自呂叔湘(1965,1984)等注意到準定語結構以來,這種特殊句式一直廣受關注。現有研究成果可分為兩類,一是基于生成語法框架的研究,二是基于認知框架的研究。由于本文主要以句法推導的方式來探討準定語句的生成機制,因此,限于篇幅,下面只回顧生成語法框架下的兩種主要分析模式,即重新分析法和動詞移位法。〔3〕有關認知框架下的研究,請參見黃國營(1982)、吳懷成(2008)、沈家煊(2009)、邵敬敏(2009)、史金生和鄺艷(2010)等。
2.1 重新分析法
梅廣(1978)、Huang(1982)是較早采用重新分析法來探究準定語結構生成機制的研究。其中,梅廣(1978)認為,“他的老師當得好”這樣的結構源自對應的動詞拷貝結構“他當老師當得好”,經動詞刪略和“的”字插入等操作生成,過程如下:
(6)a.他當老師當得好。(深層結構)
b.他老師當得好。(刪除第一個動詞“當”)
c.他的老師當得好。(插入“的”字)
Huang(1982)也用類似方法來推衍準定語結構,以“他的頭發理得不錯”為例:
(7)a.他理頭發得不錯。(深層結構)
b.他頭發理得不錯。(賓語“頭發”提前)
c.他的頭發理得不錯。(“的”字插入)以上分析法的基本假設是:當主語“他”和賓語“老師、頭發”并排時,在結構上引起了重新分析,導致“的”字插入,形成一個名詞短語(黃正德2008)。后來,重新分析法雖然受到了一些學者的質疑(如黃正德2008),但潘海華和陸爍(2011)認為,重新分析是語言發展過程中一種不可或缺的操作,用其來分析準定語句有一定的合理性。該文為準定語句提出了兩種分析方法。一種基于動詞拷貝句式:〔4〕這里的S表示主語,V表示謂語動詞,O表示賓語,C為補語成分。
(8)a.他當老師得好。(深層結構,S V O C)
b.他當老師當得好。(動詞拷貝式,S VO VC)
c.他當老師當得好。(重新分析:主語和VP1結合為小句,SVO VC)
d.他的當老師當得好。(名物化,S的VO VC)
e.他的老師當得好。(動詞刪除,S的O VC)
首先,主語和VP1發生重新分析,形成小句“他當老師”;然后通過名物化和動詞刪略形成準定語句式。如此,“的”字的出現是名物化的結果,“得好”則是主動詞“當”的補足語。刪除動詞后,“他的老師”依然保持了原本名物化結構的語義關系,因而得到一個“準定中結構”。另一種分析法基于焦點結構:
(9)a.他當老師得好。(深層結構,S V O C)
b.他老師[當得好]。(重新分析:中間結構,S O[V C])
c.[他的老師][當得好]。(準定中結構,[S的O][V C])
在基于焦點結構的分析法中,其深層結構與前一種分析相同,只是在第二步時,動詞與其補足語重新分析為動詞短語“當得好”,整個句子此時為一個焦點結構。然后,主語“他”和賓語“老師”結合,插入“的”形成定中結構“他的老師”,整個句子成為準定語句。
通過重新分析法對準定語句所進行的上述分析,具有一定的合理性,不少方面優于其他分析方式,尤其是反映了準定語結構和動詞拷貝句式的密切關聯。但其不足也顯而易見。首先,它沒能很好地解答重新分析與準定語句相互關聯的機制問題,即準定語句為何不同于其他句式,為何可以觸發重新分析和“的”字插入的問題。其次,一般意義上的重新分析只涉及結構的重新組合,而上述分析還涉及動詞刪除、名物化等步驟,存在較強的任意性。另外,它對參數變異性等核心事實缺乏解釋力。因此,我們認為,重新分析法難以成為準定語句的最佳分析方案。〔5〕針對重新分析法的其他批評見黃正德(2008)。
2.2 動詞移位法
黃正德(2008)對重新分析和“的”字插入分析進行了批判,并運用輕動詞理論和詞義分解法,〔6〕所謂詞義分解是指,單詞的詞項在理論上可因式分解為兩個或更多個基本詞根的結合。例如,英語動詞“kill”可分解為“cause+die”;同理,漢語“當老師”可分解為“執行(做、搞、弄)+當老師(的事)”。提出“詞義分解與核心詞移位”分析法。黃認為,“他的老師當得好”是通過以下派生過程產生的:
(10)a.他DO他的當老師(得好)。(深層結構)
b.他當i他的ti老師(得好)。(動詞核心移位)
c.[e]當i他的ti老師(得好)。(受事主語句步驟一:主語刪略)
d.[他的ti老師]j當tj(得好)。(受事主語句步驟二:賓語提前)
e.他的老師當得好。(表層結構)
按黃正德(2008)的分析,深層結構中,“他的當老師”為一個動名短語GP(gerundive phrase),準定語“他的”并非修飾“老師”,而是修飾動名結構“當老師”。該動名短語作為輕動詞“DO”的賓語,大致表示“他做他的當老師”的意思。“DO”是一個無語音成分的輕動詞,可誘發動詞移位,目的是讓動詞跟“DO”結合,以填補輕動詞在句子表面上的“虛空”。因此,動詞“當”移位至輕動詞“DO”的位置,并在原位留下語跡“t”,形成“他當他的t老師(得好)”的語序,見(10)b。主語“他”刪略,形成空語類“e”,見(10)c。然后,動名結構“他的t老師”提前,最終產生(10)d和(10)e,即表層結構“他的老師當得好”。
此外,鄧思穎(2008,2009,2010)基本贊同黃正德的分析方法,但認為其無法解釋漢語南北方言之間以及南方方言主賓語位置在使用準定語結構時存在的不對稱現象。他認為,漢語方言在準定語結構使用方面的差異可歸因于“動名詞名物化參數”的不同取值。為此,他以名物化短語NomP取代動名短語GP,并提出了“動名詞名物化參數”。據該參數,名物化短語的中心詞“Nom”可以擁有或缺乏一個能夠誘發動詞移位的特征。以“他的老師當得好”為例,其主語“他的老師”內部結構如下: Nom為名物化中心詞,是一個無語音成分的功能詞,擁有能誘發移位的特征。動名詞名物化,要求動詞V移至Nom位。在準定語句中,形成動名詞的動詞是沒有語音成分的空動詞e,這是一個有意義的詞匯詞,需要提升至Nom位,形成動名詞。準定語則附加于NomP之上,修飾整個名物化短語,形成(11)所示結構。如此,“他的老師當得好”的主語實際上是一個含有空動詞的動名詞:“他的e老師當得好”。

動詞移位法具有較強的體系性,與以往的重新分析法相比,有更強的解釋力,既解釋了準定語句的生成過程,也能說明其參數變異性特征。然而,在我們看來,其缺陷也比較明顯。首先,在事實層面,它無法體現準定語結構和動詞拷貝結構的內在關聯性,也不能解釋準定語句的歧義性。其次,在概念層面,它的確如沈家煊(2007)所批評的那樣,過于繁復,所使用的主語刪略、賓語提前等步驟缺乏理據。此外,這一分析難以合理回答以下問題。第一,動名短語的主語(Spec,GP)和句子主語(NP,VP1)的語義關系是什么(參看劉振前和莊會彬2011)?第二,遇到含能愿動詞或否定詞的復雜結構,動詞如何移位(參看鄧思穎2010)?第三,根據黃正德(2008)的分析,像“開了張三的玩笑”、“開了三天的玩笑”這些結構中的“張三”、“三天”在GP中所處位置均為(Spec,GP),但隨之而來的問題是,在諸如“開了張三三天的玩笑”這樣的結構中,“張三”和“三天”在GP(或NomP)中應該如何放置?
2.3 小結
我們對重新分析法和動詞移位法這兩種代表性的分析方案進行了回顧,認為它們雖然各有建樹,富有啟發,但也各有不足。除上面分別提到的缺點之外,這兩種分析方法還存在以下共同弱點。
事實方面,現有的各種分析無法同時合理解釋準定語句的5個特征,即形義錯配性、與動詞拷貝句的內在關聯性、歧義性、非強制性以及參數變異性。雖然現有研究多少都對這5個特征有所涉及,但不全面、不系統。我們認為,這5個核心特征相互關聯,應該得到統一的、整體性的解釋。
理論方面,現有分析的理論框架陳舊,主體上仍然沿用管轄與約束理論,依賴深層結構和表層結構等表征層次。在最簡方案的推導模式中,它們已經失去了理論依據。同時,最簡方案基于語言系統運算經濟性的考慮,引入了詞匯陣列(簡稱LA,也稱Numeration或Num)和語段推導(derivation by phase)等核心概念(見Chomsky 2001)。令人遺憾的是,現有研究從未提及這兩個概念,但正如后文將論及的那樣,詞匯陣列和語段推導可以為破解準定語句這一難題提供合理的思路。
研究準定語句的重要前提是,對其作為句法現象還是形態現象的歸屬的判定。對此,我們的觀點是,該句式的表現符合形態現象的各種標準。比如,它經歷了一定的歷史演變過程(邵敬敏2009;史金生和鄺艷2010);具有跨方言的變異性,即可設置參數(鄧思穎2008,2009,2010);其中的“的”字不是語義和句法必需;形義錯配等等。因此,準定語句不屬句法現象,而主要與形態相關。由此,本文以分布式形態學為主要理論框架,主要采用特征拷貝(Feature Copying)和特征引入(Feature Introduction)兩個句法后操作,同時融入最簡方案思想,嘗試為準定語句提出一個新的解釋方案。
3.1 分布式形態學理論
分布式形態學理論(Distributed Morphology,簡稱DM)(Halle&Marantz 1993;Halle 1997;Embick 2000,2003,2004;Embick&Noyer 2001,2007)在基本架構上與最簡方案高度一致,但在句法和形態的關系上有獨到見解。就本文的研究目的而言,它主要有兩個可資采信的核心主張。一是“單引擎假說”,即形態與句法的規則相同,詞和短語均通過合并(merge)和移位等基本操作生成。二是“分布式形態”。DM和主流最簡方案的最大區別在于,它取消了最簡方案中包羅所有詞匯個體性質的詞庫,而是將其拆成三份表。表一稱為“終端表”,其實詞部分僅包含詞根(root),其功能詞部分則是沒有語音的抽象語素。表二是“詞匯表”,其目的是為抽象語素和詞根提供語音內容。表三是“百科表”,位于結構推導的末端,負責提供最終的語義解讀。相應地,形態相關操作也不像經典最簡方案所假設的那樣,在詞庫中一次性完成,而是分為兩個部分進行。第一部分從終端表開始,到拼讀(Spell-Out,SO)操作結束,屬于狹義句法的一部分,運用的是純句法規則,即合并和移位。第二部分發生在從拼讀到音系式(phonetic form,PF)的推送過程中,語言計算程序會訪問詞匯表,根據相關規則將最匹配的詞項填入句法結構,此為“遲后填詞”(Late Insertion)操作。DM的語法模型可以表示為圖1。

圖1 DM的語法模型
在DM框架下,在從拼讀到音系式的推導過程中,可以通過特征拷貝和特征引入兩種操作對句法推導的結果進行有限調整。這是本文分析的一個重要切入點,下面我們詳細介紹這兩個操作。
3.2 特征拷貝和特征引入
Embick&Noyer(2007)指出,句法推導生成層級結構,層級結構在拼讀操作之后進入音系式分支,接受進一步的形態音系操作,以得出各節點的線性排序。音系式分支的操作又稱作句法后操作,具有多樣的形式,其中包括特征拷貝和特征引入兩種,定義如下:
(12)a.特征拷貝:在音系式分支將狹義句法中存在于節點X上的某個特征拷貝到節點Y上。
b.特征引入:在音系式分支添加狹義句法中不存在的特征。〔7〕只能引入與語義解讀無關的特征。
特征拷貝比特征引入更經濟,因為特征拷貝是對句法結構中已經存在的特征進行操作,而特征引入則涉及添加新的成分,〔8〕在此,需要說明的是,特征引入操作并不違反“包含條件”(Inclusiveness Condition),參閱Chomsky(1995: 228,2001),該條件被定義為:語言運算程序不引入新特征。而特征引入操作是一種句法后操作,即發生在音系式的操作,不屬于語言運算程序,因而不適用于該條件。相關論述亦請參考Embick&Noyer(2007)。其所受限制要多于特征拷貝,即引入的成分必須維持已經生成的句法結構和語義解讀。
換言之,句法推導中的所有語素和可解讀特征都出現在音系式層,但并非所有音系式層的語素和特征都是句法推導的結果。其中一些語素或特征可以為滿足具體語言的語音或語法習慣而在音系式分支引入。需要強調的是,由于音系式分支的操作發生于拼讀之后,與邏輯式分支無關(見圖1),因此,在音系式分支添加的特征或語素不應影響語義解讀,不具備句法-語義理據,僅僅是對句法推導所得結構做出的“修飾性調整”(ornamental adjustment)。也就是說,發生在音系式分支的特征拷貝和特征引入,雖然貌似修整了句法推導的結構,但實際上并不改變原始結構的語義,從而造成形式和意義上的錯配。如此便為我們分析形義錯配現象提供了很好的思路。
3.3 詞匯陣列和語段推導
分布式形態學理論與最簡方案在基本架構上是一致的,進行推導的基本操作也是一樣的,即合并。因而,我們的分析雖然基于DM理論框架,但同時與最簡方案框架下的詞匯陣列、語段推導等思想保持一致。
詞匯陣列,也稱詞項集合,是句法推導的起點,指生成一個句法結構所需詞項的集合,句法推導系統不能任意、直接從詞庫中提詞造句,只能從詞匯陣列中取詞,而且句法推導完成之時即為詞項集合中的詞項用盡之時。詞匯陣列不僅使得取消管約論時期的深層結構成為可能,而且更好地體現了普遍語法的經濟性。一方面它減小了結構生成在所需記憶等方面的負擔,使推導更具經濟性;另一方面,它為推導之間的比較提供了一個參照集(reference set),使得經濟原則具備了可操作性。
隨著最簡方案的不斷發展,詞匯陣列又逐漸衍生出詞匯子陣列(lexical subarray)的概念;句子推導方式也從整句推導變成了按階段推導,這個階段就是語段,這種推導方式就是語段推導。與詞匯陣列概念相似,語段推導也是經濟原則的一種體現。它使得推導時只需要對一個語段所需詞匯項進行運算,無需顧及詞匯陣列中的其他詞項,一個語段推導完畢,再進入下一推導過程,如此循環,直至推導結束。如此不但降低了工作記憶的負擔,更使語言系統的運算量大幅減少,較好地體現了語言系統的運算性、經濟性和效率性。
從句子層面來看,語段主要有兩種,即所有題元角色都已指派的動詞短語v P和具有時制、語勢特征的完整句子CP。每個語段的推導均遵循“語段不可滲透條件”(Phase Impenetrability Condition, PIC),詳見Chomsky(2001)。〔9〕語段可以表示為:HP=[α[H β]其中,α為邊緣,H為中心詞,β為核心域。那么根據PIC,在語段HP中,語段HP之外的操作不能作用于中心詞H的核心域β,只能作用于中心詞H本身及其邊緣α。
3.4 推導模式
綜上,采納分布式形態學關于在拼讀和音系式之間可以添加特征或語素的思想,同時融入最簡方案中詞匯陣列和語段推導兩個核心概念,我們提出以下推導模式:

圖2 推導模式
生成句子時,語言運算程序先從終端表中一次性提取運算所需抽象語素和詞根,構成詞匯陣列。然后,運算程序從詞匯陣列中提取第一個語段需要的終端,構成詞匯子陣列。子陣列中的終端用完后,再從詞匯陣列中提取生成下一個語段所需終端,如此循環,直至整個句子推導完畢為止。一個語段推導結束時,推送操作把生成的句法結構分別推送至語音接口和語義接口。在從推送操作至音系式的過程中,運算程序訪問詞匯表,通過遲后填詞操作將符合插入條件的語音形式插入句法結構,同時確定句法結構中各語音實現形式之間的線性順序。在此過程中,因語言而異的合法性要求通過特征拷貝和特征引入兩種操作對句法結構進行有限修改,導致語言中的音/形義錯配現象。當句法結構到達音系式和邏輯式接口時,百科表介入,使推導結構在兩個接口均得到解讀。
4.1 準定語句的生成機制
如前文所述,準定語句是一種形義錯配結構,其中的“的”既無句法上的強制性也無語義上的必要性,有鑒于此,我們認為,該結構推導的詞匯陣列中不應包括“的”。據此,任何把準定語句中的“的”放在推導起始階段(包括深層結構)的分析都是不合理的,那些認為“的”在底層結構中是領屬義的分析則更加不合理,因為這類分析會導致原本存在于底層結構中的領屬義在邏輯式無故消失的問題,不符合最簡方案的基本原則。由此,我們提出如下基本假設:
(13)a.準定語句中的“的”不在其推導的詞匯陣列中,通過音系式分支的特征引入操作添加而來。
b.準定語句、動詞拷貝句和(部分)焦點句具有相同的詞匯陣列,因音系式分支的不同操作生成三種句式。
下面,我們以例(14)中的三個句子為例,詳細說明準定語句的生成機制。
(14)a.他的籃球打得好。 b.他打籃球打得好。 c.他籃球打得好。
其中,例(14)a為準定語句,例(14)b為動詞拷貝句,例(14)c為焦點句。例(14)a中,“的”無語義內容,不在詞匯陣列中,在音系式分支通過特征引入操作插入。例(14)b的詞匯陣列與例(14)a相同,“他”與“籃球”之間的“打”字在音系式分支通過特征拷貝操作實現。例(14)c沒有執行特征拷貝和特征引入操作。三個句子的詞匯陣列相同,即是說,這三個句子在句法推導上是一致的,其差異來自音系式分支的不同操作。推導過程如下:
第一步,從終端表中提取需要的詞根和抽象特征,構成詞匯陣列:〔10〕本文采用DM和Minimalism融合方案,沒有采納DM的所有觀點。認為詞根在終端表中已初步具備語音和語義等特征,而在音系式分支通過形態操作插入的只是既沒有意義又不促發句法操作的成分。
LA={他,籃球,打,得,好,v,T,C}
第二步,從詞匯陣列中提取生成第一個語段v P所需要的成分,構成詞匯子陣列LA1:
LA1={他,籃球,打,得,好,v}
第三步,按概念結構生成VP,〔11〕概念結構指基于動詞題元結構形成的句法結構,包括域內主目、域外主目、實義動詞和輕動詞。域內主目通常位于實義動詞的標志語位,域外主目位于輕動詞的標志語位(詳見程工1999:239-246)。概念結構與CP的區別在于,它只涉及句子的動詞部分,而CP不但包括動詞,還包括動詞以上的時、體、焦點、語力等內容,屬于完整的句子。略去細節后如(15)所示:

第四步,生成第一個語段v P:

第五步,將推導式(16)分別向邏輯式和音系式推送,在向音系式推送途中接受進一步操作。
第六步,此步驟涉及音系式分支的操作,應漢語習慣的要求,兩個相鄰的名詞性成分之間需有連接成分、或停頓,〔12〕其實,這樣的操作在英語中也很常見,如在兩個名詞性成分之間插入“of”或“-’s”。由此產生3種選擇。選擇一:特征引入操作介入,為使代詞“他”和其相鄰名詞“籃球”之間有填充成分,插入“的”,形成準定語句:

選擇二:特征拷貝操作介入,在施事“他”和受事“籃球”之間拷貝謂詞“打”,〔13〕根據Hornstein等人的研究,當某個拷貝因為嫁接到另一個節點上,而在結構上不可見時,該拷貝可以有語音實現(參見Hornstein,Nunes&Grohman 2005:231-233)。此處,拷貝操作結束后,在原位留下的“打”之所以沒有刪除,是因為該結構中的補語“得好”在語音上必須依附在動詞之后,“打”與“得好”融合為一個詞,原位上的“打”在句法上已不可見,因而在原位保留動詞“打”的讀音。形成動詞拷貝句:

選擇三:不進行額外操作,形成焦點句:

第七步,從詞匯陣列中提取詞匯子陣列LA2:

生成第二個語段CP,推送至音系式和邏輯式,之后經百科表獲得最終語義解釋,推導結束,分別得到(14)中的三個句子,具體如下:


4.2 對相關事實的解釋
我們以上述生成機制為基礎,對準定語句的5個特征進行解釋。
首先是形義錯配性。準定語句中的“的”字在音系式分支通過特征引入操作插入域外主目和域內主目之間。需要指出的是,特征引入操作只能在兩個相鄰的成分之間進行,在這一階段引入的新成分為構形成分,無語義內容,只影響語音,不影響句義。當句子進入音系式接口層時,輕動詞位獲得“的”的語音。由于這個“的”與表領屬義的“的”字同形、同音,因而“他的籃球”表面看起來是領屬結構,但在邏輯式層語義解讀時,輕動詞位只有動詞義。結果造成語義解讀與形式、語音序列的錯配。
其次是準定語句與動詞拷貝句的內在關聯性。一般而言,準定語句可以轉換為動詞拷貝句。正如許多現有研究中提到的那樣,從語義上講,準定語句和動詞拷貝句表示的都是“某人做某事的能力怎么樣”。既然兩個句式可以表達相同的語義,那么它們之間的互相轉換也就不奇怪了。根據我們的分析,動詞拷貝句是在音系式分支通過特征拷貝產生的,而準定語句同樣是在音系式分支通過特征引入而來。動詞拷貝句和準定語句是音系式分支的不同操作造成的不同句式,由此解釋了它們的互補分布關系,即在同一個句子中,有“的”則無拷貝動詞。如(23)所示:
(23)a.他的周瑜演得好。 b.他演周瑜演得好。
c.*?他的演周瑜演得好。 d.*?他演的周瑜演得好。
另外,我們也發現并非所有的動詞拷貝句都可以轉換成準定語結構,如(1)和(4),這是因為前者是由音系式分支的特征拷貝操作而來,而后者則是通過音系式分支的特征引入得到。雖然這兩種結構都是句法后操作的結果,但由于特征拷貝較特征引入操作經濟,因而得到更為廣泛的運用;特征引入操作涉及添加新的成分,其使用因而更為受限。
第三是歧義性。對于“他的頭發理得不錯”這類句式的真定語解讀,即“別人給他理頭發,理得不錯”,我們認為,其中的“的”字表示領屬義,是直接從終端表中提取出來放在詞匯陣列中的。具體而言,“他的頭發”先構成一個DP,作為整體進入句法推導,生成于輕動詞短語的標志語位,最后移到TP標志語位。在我們的框架中,真定語和準定語有著不同的詞匯陣列,推導過程也不同。可見,“的”字直接通過詞匯陣列進入推導,還是在音系式分支通過特征引入操作插入句法結構,是導致歧義的根本原因。
第四是非強制性。準定語句中的“的”字是構形成分,不出現在詞匯陣列中,是句法推導完成后,在推送至音系式的過程中通過特征引入操作添加的,屬于句法后的操作。所以說,準定語結構中“的”字不是句法推導的必需成分,是應漢語合法性要求而在音系式分支添加的。上文提及,為滿足漢語的合法性要求,“的”字插入不是唯一的辦法,還有其他兩種選擇。顯然,這一特征與形義錯配是緊密關聯的。
第五是參數變異性。雖然動詞拷貝句在漢語方言中都是合法的,但準定語句只用于部分方言,說明動詞拷貝句的分布區域更廣。這一事實也可在我們的分析中得到合理的解釋,上文指出,在DM框架下,特征拷貝比特征引入代價小,受到的限制少于特征引入。這樣即可解釋動詞拷貝句的普遍性。對于準定語句僅存在于北方方言中的事實,我們可以認為,特征引入操作在南方方言中受到的限制大于北方方言,或者說該操作屬于參數設定范疇,在南方方言中設為不可用,在北方方言中則設為可用,結果導致準定語句的參數變異性。從歷時角度來看,史金生和鄺艷(2010)通過考察大量語料,證明動詞拷貝句至少產生于明末清初,甚至更早,而準定語句最早產生于清代。這說明,動詞拷貝句先于準定語句出現,這也能從本文的分析模式得到解釋:動詞拷貝句由特征拷貝而來,準定語句則由特征引入得到,前者的操作較后者更為經濟。可見,本文的分析可以較為自然地解釋動詞拷貝句較準定語句在歷史上出現更早、區域分布上更為普遍的現象。
本研究采用了分布式形態學和最簡方案相融合的方案,運用了分布式形態學關于在拼讀和音系式之間可以添加語素的思想,同時吸納了最簡方案中的詞匯陣列、語段推導等核心概念。本研究的基本假設是,準定語中的“的”字在其詞匯陣列中不存在,是在從拼讀向音系式推導過程中通過特征引入這一句法后操作添加的。根據因語言而異的合法性要求,音系式分支會添加某些語素。這些語素對語義解讀毫無用處,因為在插入這些語素之前,推導就已分裂成音系式和邏輯式兩部分了。如此便能較為合理地解釋形義錯配現象。
與重新分析法和動詞移位法相比,本研究中的分析具有以下優勢:首先,增強了語言事實解釋的系統性。我們基于分布式形態學理論提出了一種涵蓋從詞匯陣列到音系式和邏輯式兩個接口層的完整語法推導模型。并基于該模型,以詞匯陣列為起點,同時對漢語準定語句的5個特征做出了系統、合理的解釋。其次,認為準定語句、動詞拷貝句和(部分)焦點句具有相同的詞匯陣列,即在推導起點是相同的,實現了對三個句型的統一解釋。第三,我們并未采用GP、NomP、羨余動詞刪略等現有分析的常用方法,沒有特設條件,消除了現有分析過于繁復的問題,因此更加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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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建國,男,1978年生,四川人。博士,解放軍外國語學院語言工程系講師。研究方向為句法學、語料庫語言學和語言信息處理。
周光磊,女,1978年生,江西人。博士生,解放軍外國語學院英語系講師。研究方向為句法學、形態學。
A Distributed Morphology-based Approach to Clauses with Quasi-Attributives in Chinese
Cheng Gong1Xiong Jianguo2Zhou Guanglei2
1School of International Studies,Zhejiang University,Hangzhou Zhejiang 310058
2PLA University of Foreign Languages,Luoyang Henan 471003
As a special sentence pattern in Chinese,clauses with quasi-attributives(CQA)have five major properties:the mismatch between form and meaning,CQA’s intrinsic link with verb-copying clauses,the ambiguity between quasi-attributives and real attributives,the optional presence of “de”,and parametric variability.Among these properties,the form-meaning mismatch has drawn wide attention from researchers due to its linguistic distinctiveness.In the framework of Distributed Morphology,we propose that postsyntactic operations such as Feature Copying and Feature Introduction may modify the structure generated by syntax,inducing the apparent mismatch.This approach not only captures the five characteristics of CQAs,but also eliminates some ad hoc stipulations common in many existing accounts.Moreover,our proposal is shown to be in line with ideas from the Minimalist Program,such as the lexical array and derivation by phase.
quasi-attributives Distributed Morphology form-meaning mismatch Feature Copying Feature Introduction
H146
A
1671-9484(2015)03-0225-12
2013年11月5日 [定稿日期]2014年6月23日
10.7509/j.linsci.201406.028987
*本文主要內容在“第二屆中國句法語義(青年)論壇”(2013年10月16-17日,昆山)宣讀時,承蒙顧陽、寧春巖、潘海華、胡建華、鄧思穎等學者提出建設性建議;《語言科學》審稿人對文章進行了細致的審讀并提出了寶貴意見,在此一并致謝。文中疏漏之處,概與上述各位無關,均為本文作者之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