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戲

岳治國

趙寶打車來到了蔬菜批發市場時，天還沒亮。趙寶東張西望，慢慢在人流和蔬菜攤中行進著，忽然看見前面一個卷發青年的手探入了一個買菜人的衣兜里。

“小偷！”一個大個子攤販大喊起來。

所有人的目光都射向了這里。扒手揮舞匕首對著大個子狠狠地扎了過去。忽然一道紅光一閃，一個紅衣女子擋在了大個子前面，匕首深深地刺入了女子的胸口。扒手一驚，慌不迭地逃走了。

趙寶急了，這是要出人命的呀！他趕忙掏出手機撥打11O，但連著撥了幾次都沒撥出去。事情緊急，他走到一個蓄著八字形小胡子的菜販跟前，想借他的手機用一下。

那小胡子卻搖了搖頭：“沒用，別費那事了！”

趙寶暗罵怎么還有這么冷漠絕情的人，想去下一家借手機，卻聽那小胡子菜販接著說：“照常理，一個人中刀的話肯定會見血，你看那地上可有血嗎？”

看著淡定的小胡子，趙寶想：莫非紅衣女子和那扒手是一伙的，而剛才那一幕是他們的脫身之計？

趙寶覺得這種可能性很大，因為地上沒有一滴血不說，那女子還特意穿了紅色衣服，想必是為了掩人耳目，讓人看不清是否真正有血流出來！

小胡子菜販像看穿了他的心思一樣，又淡淡地說：“別瞎捉摸了，我給你講個故事吧！”

六年前，這菜市場里曾發生過一起命案，那天凌晨，一個扒手混在買菜的人群里行竊，當扒竊到一個飯店女老板的兜里時，被女老板捉住了手，嚷著要把他送到派出所，這惹惱了那扒手，他朝女老板身上扎了幾刀，隨后逃離了現場。

女老板當時就死了，可能是冤魂不散吧，那以后，每當有人遇到了危難，那女老板就會穿著紅衣出現救人。

趙寶聽得目瞪口呆，他再也堅持不下去了，急匆匆出了菜市場。

天還沒亮，市場門口，一名早起的清潔工正“沙沙”地掃著地，趙寶踩在他剛掃過的地上，不知怎么忽然一跤摔倒，清潔工扶起他來，讓他小心點。趙寶擦著冷汗，喃喃著：“活見鬼，活見鬼了！你看見了嗎？穿紅衣服的鬼！”

清潔工搖搖頭，問他是怎么回事，趙寶把剛才的事一五一十說了出來，清潔工驚訝地看著趙寶，手指著趙寶身后說：“你說菜市場里好多人？可這大門還沒開哪！”

趙寶扭頭看去，可不是嗎，菜市場的大門緊閉，里面鴉雀無聲，只有幾盞燈在幽幽發亮，哪有熙熙攘攘的人群！

趙寶的頭“轟”一聲就大了。

清潔工扶住了就要癱軟下去的趙寶，湊近他的臉，慢條斯理地說：“說到鬧鬼，我也給你講個聽來的故事吧。”

這市場的確鬧鬼，自從紅衣女老板被扒手刺死之后，由于扒手沒遇一點阻攔地逃走了，讓全城的扒手都知道了這菜市場是個人心渙散的地方，也就將這兒作為了行竊的大本營，盡管公安和保衛人員管控得越來越嚴，竊賊的聲勢卻還是越來越大了。

扒手越來越多，事情越演越烈，一些有血性的菜老板忍不住了，開始團結一心反抗那些扒手，于是發生了一起聲勢浩大的群斗事件。群毆結束，警方共抓獲參與斗毆的扒手十六個，而菜老板們付出的代價是二死八傷。一個很有正義感的清潔工被殺死，一個長著小八字胡的菜老板被扒手用秤錘擊中后腦，當場斃命。從那以后，這個市場就徹底清凈了，再也沒有人丟過錢。更奇的是，偶爾有個把不了解內情的過路扒手來這里行竊，聽說了這兒的故事以后，也會立馬改邪歸正，重新做人。

聽到清潔工說死去的菜老板是個留小八字胡的人，趙寶只覺一股涼氣從腳底冒了上來。他的手腳不停打顫，思維卻沒停止……不對！清潔工……他剛說過，那次斗毆而死的，還有一個是……清潔工？

耳邊忽然響起一連串的車聲、喇叭聲、人聲，原來真的到了市場開門的時候。他的膽子大了一些，再一回頭，身邊哪有什么清潔工！

趙寶失魂落魄地走在街上，他把手從口袋里拿出來─那手里握著一把割包的匕首，還有長鑷子、刀片……都是教他行竊的師傅送給他的工具。他把這些扔進了江水里，理理頭發，向著不遠處的勞務市場走去。

選自《百花》2014.8下

（趙雷 圖）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