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殤

顧煜

小時候傻傻地認為，我身邊的親人都會陪伴我一生。漸漸長大，漸漸失去，也漸漸懂得：離別，是道疼痛的風景。

那天，離月考只剩三天的我，急匆匆地被伯伯帶走。我的心一沉，頓時被一種不祥塞滿。正待開口，他先用微啞的聲音道出了我最害怕的猜測：“你外公……他……他去世了……”

渾身一戰栗，腦袋一時轉不過彎來，但我是明白的：死就是永遠見不到那個人，聽不到那個人的聲音，感受不到那個人的溫暖了……那，怎么可能，外公，他和我約好的啊！我還沒有長大，您為什么就走了，竟是這般的匆忙？難道，死對于你來說是一種解脫？許是吧！比起疼痛，還是喝一碗孟婆湯痛痛快快地轉世來生的好。可是，心為何就這么沉，這么痛？

一路的喧囂，今天在我的耳中都已靜默了，只剩我那顫抖的抽噎聲，凄傷地回旋在我心靈的暗夜里。

到了外公家，悲傷低回的哀樂一響，我的眼淚又簌簌地下來了。外公安靜地“睡”在臨時用門板搭成的靈臺上，身上是嶄新的藍襯衫和他出門才穿的黑褲子。曾經合身的黑大衣顯得松松垮垮一一里面是被病魔折騰的骨瘦如柴的他呀！啊，我曾經高大硬朗、滿面笑容的外公，曾經夏日里樂此不疲地來送魚送蝦的外公，曾經允諾看外孫女找到人生幸福的外公，竟變成了這般模樣！我痛苦地閉上雙眼，苦澀的淚倒流人心中……

外公火化那天，是月考前日，我請了半天假。去時，他已在靈堂，躺在水晶棺材里。也不知舉行了多少儀式，只記得，外公的嘴微張，卻再也說不了了；眼睛緊閉，卻再也睜不了了；雙手彎曲，再也不會給我溫暖了……他如一個冰冷的雕塑，全然不顧生者的喜怒哀樂了。其實，我多么希望你突然跳出來，調皮地對我說：“嘿嘿，煜兒，嚇著了吧？外公沒死，外公不是答應你了么，要陪你找到幸福的歸宿，才會離去。別怕，走，咱們去買糖，給你壓壓驚啊。”

火化后，坐車離開那令人一輩子都不想去的地方。車上年幼的小侄女突然問她媽媽：“太爺爺呢？”這句話像把短而鋒利的匕首，再次劃疼了我的心。她媽媽呆滯了一下，說：“太爺爺在呢，咱們一起送他回家……”

是啊，他一直都在，他會一直陪伴在我身邊，直至我找到幸福。那一刻，淚水突破堤壩，無聲卻洶涌地流人手心……

（江蘇省南通市新聯中學）

（指導老師：王俊杰）

推薦理由

本文以滿含悲情的文字記敘了給外公最后“送別”的場面與細節，讀罷全文，我們被作者的真情所深深打動。文中的描寫手法、修辭手法、虛實融合，均有不少可圈可點之處：比如我初聞噩耗、見到遺容和最后“送別”的過程中的心理描寫非常逼真動人，反問、排比、比喻等修辭手法的綜合靈活運用使文章語言更有感染力，想象外公活過來的一段虛寫之處簡直堪稱本文的一處神來之筆。此外，文章的氣氛渲染在貌似隨意中實則飽含深蘊，比如結尾小侄女看似無心的童稚問話，對加深文章的悲傷氣氛起到舉重若輕的獨特效果，體現出小作者良好的文學素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