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豪斯與城市居住

高原

包豪斯的德語“bauhaus”意為建造房屋。1919年在包豪斯建校之時，“建造”（bau）就被當作學校的核心課程。沃爾特·格羅皮烏斯的理想在于通過設計改變德國落后的面貌，通過為大眾建造價格低廉的房屋改變一戰后德國住房緊缺的現實。受到經濟條件的制約，雖然課表中建筑相關的工坊很快建成，但是建筑系卻一直空缺。1927年建筑系成立之前，包豪斯的學生只能通過參與幾位重要老師自己在校外的項目進行實踐，不過，為數不多的設計項目后來幾乎都成為現代主義的經典之作。

為了展示建校以來所取得的成績，魏瑪包豪斯在1923年舉行了第一次面向公眾的大展。由包豪斯紡織工坊的形式大師喬治·穆赫設計了“號角屋”（國1），作為樣板來推薦一種全新的居住空間。格羅皮烏斯對這種經濟實用、空間適宜、功能性極佳的住宅表示了極大的贊賞，同時由工坊學生們設計的廚房空間成為后來德式廚房的雛形。

1925年，斯圖加特市議會投資，委托德意志制造同盟舉辦“公寓”展覽，后也被稱為“白院聚落”，由路德維希·米斯·凡·德·羅擔任設計總監。該展于1927年在魏森霍夫（Wei·enhof）開幕，是一場展示全新材料與建造技術的建筑展，展覽期間大約有50萬人前來觀看，使德意志制造同盟立即贏得了國際性的聲譽。共有17位建筑師參與了建筑展的整體規劃，包括勒·柯布西埃（LeCorbusier）、雅克布斯·奧德（Jacobus Oud）、漢斯·夏隆（HansScharoun）、格羅皮烏斯、馬爾特V斯塔姆（Mart Stam）與彼得·貝倫斯。他們共建造了21座建筑，這些建筑之間略有不同，但都有著極簡的外立面。（圖2）在12個出租單元內，米斯·凡·德·羅安排了包括包豪斯的學生馬塞爾·布勞耶在內的29位設計師進行室內設計。知名的鋼管家具也是在這次展覽中第一次出現在公眾面前。年輕的馬爾特·斯塔姆、馬塞爾·布勞耶與米斯·凡·德·羅幾乎同時設計出了懸臂椅的原型。“白院聚落”項目是米斯第一次實現依靠預制板建造房屋的理想，與包豪斯德紹校舍一樣，在當時成為可以大批量生產的現代主義標志性建筑。正如1925年斯圖加特市長卡爾·勞恩夏格（KarlLautenschlager）與德意志制造同盟主席彼得·布魯克曼（PeterBruckmann）所闡述的那樣，在效率成為占據當時生活的第一要求時，住房問題變得至關重要。那時的經濟條件不允許有任何形式的浪費，要求在盡可能少投入的情況下取得最大的回報，同時盡量使用新的材料與技術去降低建筑的成本，簡化居住的空間，提高生活的質量。這一時期現代主義的新建筑基本都帶有福利性的目的。盡管斯圖加特市保守勢力依然強勢，但在1927年住房短缺的背景下，市議會還是在絕大多數通過的情況下批準了該項目的實施。

“白院聚落”展覽后，德意志制造同盟的西里西亞（Silesian）委員會在1929年的布雷斯勞（Breslau，今波蘭弗羅茨瓦夫）地區又進行了一次住宅大展（圖3），這次住宅項目共展示了37座不同樣式的現代主義建筑，除了不同戶型的住宅外，還包括了幼兒園以及一個農場莊園，是規模僅次于“白院聚落”的又一新型建筑社區，并繼續引發熱烈的社會反響。在“居住與空間”的展覽主題下，娛樂以及附屬設施在規劃中也得到了考慮，德意志制造同盟再一次通過推廣標準化的預制板來宣傳未來的新型建筑群落。

同樣是基于保障性住房的要求，在“光線，空氣和陽光”的口號下，德紹包豪斯在1926年至1928年間開始進行托滕區的住宅建設項目。（圖4）該項目是包豪斯建筑系參與的第一個實踐項目，與“白院聚落”住宅一樣，托滕區的住宅也都采用了預制板為材料，所有建筑都擁有相同的方形外立面。在功能上，住宅區內對空間進行了細分，不僅成人擁有自己的起居室，還專門設計了兒童活動的空間。考慮到郊區的位置，格羅皮烏斯設計的住宅帶有350至400平米的花園，不僅可以種植一些小的植物，還可以養殖一些小型的家禽來保證食物的自給自足，同時還增加了社區內居民在公共空間中交往的可能性。

但這些住宅項目也暴露出了現代主義建筑的許多缺陷，對于絕大部分的現代主義設計師來說，他們有一個共同的理念：只要有決心，一切皆能規劃。他們不相信在城市空間管理方面的自我調節。“對他們來說，那些無法控制的內在刺激物的作用僅僅意味著城市喧囂。這種顯而易見的雜亂無章，必須有新的建筑與其形成對比。”①因此現代主義設計師大都忽視了主體多元的需求，如漢內斯·邁耶所說：“我所理解的建筑是一個集體的概念，這其中沒有任何純個人的因素，只是為了滿足生活的需要，設計中所應遵循的原則是最大限度的實用和最低的成本付出，在兩者之間尋求最優組合。”②托滕社區交付后業主們隨即自行對房屋進行了大量的改動，而烏托邦的理想往往又導致了高額的造價，“白院聚落”的建筑雖然作為工人的住房而建造，最后的實際價格卻遠遠高于正常工人的收入。

納粹上臺后，現代主義的平頂建筑因代表國際主義而遭到排斥，大部分遭到了破壞甚至被強行拆除。今天看來，這些建筑是代表20世紀早期現代主義建筑的重要文化遺產，展現了一戰結束后德國乃至歐洲技術、美學以及社會的全新變化。現代主義設計師帶著人文主義的關懷，試圖以民主的方式改變德國民眾的生活圖景。當時這批年輕的設計師們在二戰后大多成為國際主義風格的主將。這些建筑的出現對緩解戰時歐洲住宅緊缺起到了重要的作用，對今天的集群式住宅規劃也產生了極大的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