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新常態下的中國經濟,一季度增速有所放緩,但仍運行在合理區間??创患径?%的增速,需要克服轉型焦慮,保持理性客觀,方能洞悉中國經濟冷暖,辨清中國經濟前行大方向。
中國經濟正在增長速度與質量之間,尋找一種新的平衡。
在2014年經濟成績單上,7.4%的GDP增速印證了經濟結構調整中的質量比速度更重要。今年3月5日,李克強總理的政府工作報告,將2015年的經濟增長目標定在了7%左右。
7%,這是自2008年GDP回落至9.6%(2007年GDP同比增長11.4%)后,又一個頗具“分水嶺”意味的經濟增速。
7%,對于“新常態”之下的中國經濟,到底意味著什么?
一個完全主動降速的過程
中國經濟降速早已是一個十分清楚的趨勢,這既有中國自身經濟結構調整的必然要求,也與世界整體經濟環境有關。但是,在這一經濟從高速增長轉為中高速增長的轉換中,始終有兩種擔憂圍繞著中國經濟:一個是“硬著陸”,另一個是“通縮”。
2012年、2013年、2014年連續三年的政府工作報告,都將當年的經濟增長目標設定為7.5%左右,2012年GDP實際增速為7.8%,2013年為7.7%,2014年為7.4%。7.8%和7.7%的GDP增速打破了對于中國經濟會出現“硬著陸”的預言,但是7.4%的增速則讓“通縮”的擔憂增多,尤其是2015年前兩個月CPI和PPI數據的走弱,難免會引起對中國經濟走勢的擔憂。
其實,2014年在經濟增速換擋和產業升級的雙重要求下,既不要讓經濟過于失速,又要在此目標下將更多精力用在調整經濟發展結構上,并且實現了1300萬的新增就業,7.4%已實屬不易。
在2月25日的國務院常務會議上,李克強總理加快部署重大水利工程建設,以公共產品投資促進“穩增長、調結構”。這次常務會議還進一步確定減稅降費措施,支持小微企業發展和創業創新。從中可以清楚地看到,面對經濟的下行風險,政策扶持的力度重點在實體經濟上。近期連續的降準和降息,也是在用貨幣政策放松來給實體經濟提供資金支持。
從2008年的9.6%到2014年的7.4%,經濟增速換擋是一個從被動降速到主動降速的過程,中國經濟所經歷的這一階段轉型是艱難而痛苦的。經濟增長目標從7.5%降至7%,則是一個完全主動降速的過程,在對經濟下行容忍度提高的同時,經濟的“底線思維”更加清晰,就是要保證經濟不出現系統性風險。應該說,今年7%左右的目標充分考慮到了就業需要和增長的可能,并且留有一定的彈性余地。
經濟增長和調結構的雙重需要
從經濟的實際運行來看,當前經濟所面臨的風險正在逐步增多,并且很多是互相交錯關聯的:房地產市場進入調整階段,部分制造業產能過剩依然嚴重,地方政府融資平臺進入還債高峰,企業融資成本居高不下,這些老問題尚未得到根本解決,有些問題甚至還有所加劇。同時,一些新的問題又開始出現,企業庫存大幅增加,財政和金融風險開始暴露。
面對7%的經濟增長目標,除了現實經濟環境中的諸多問題,還有一種擔憂,那就是7%能否保證經濟平穩運行。國務院發展研究中心的相關研究顯示,2005年GDP每增長1個百分點吸納就業80萬人,而2013年這個數字提高到了140萬至160萬人。2014年前9個月城鎮新增就業超過1000萬人,提前完成了全年目標任務。在經濟下行的過程中,就業可以提前完成目標,這說明經濟結構的轉型正在發揮作用,第三產業特別是服務業的發展給就業提供了巨大空間。
因此,7%左右的經濟增速,應該就是保證1000多萬新增就業和經濟換擋過程中不出現過快下行的一個“底線”。當然,經濟在7%左右出現波動都是正常的,只要不出現過于猛烈的下行,就應該都是一個“合理”的增速。
還有一個數據值得注意,2014年9月末,農村外出務工勞動力17561萬人,同比增加169萬人,增長1.0%。這一數據從另外一個側面表明,中國的經濟結構調整,不僅是產業升級和淘汰過剩產能,還更多地實現著人的居住和發展的變化,新型城鎮化正在讓產業和就業都發生變化。
一個合理的經濟增長目標,就是要在保證經濟發展所必須的增速前提下,也給經濟結構調整留出一定的空間。中國經濟正在經歷的這場轉型,除了經濟自身調整的必要性,實際上也給了中國告別高速經濟增長政績思維一個難得的機會。
當前那些高庫存、高過剩的行業很多都與過去的高投資以及背后的“唯GDP論”有著密切關系——以GDP的統計數據作為考核政府政績最核心甚至是唯一的指標,這也導致了一系列的社會發展和城市問題。
2013年以來,在中央屢次強調不簡單以GDP論英雄的背景下,中國多個省份已對市、縣(區)的考核進行了調整。據報道,全國31個省份,有29個省份主動降低了GDP的增長目標,上海甚至取消了GDP的增長目標。在整體經濟換擋的過程中,經濟增速不再是惟一的績效指標,但也不是單純地將經濟增速慢下來,而是在用降速來實現有質量的增長,也就是經濟換擋不失速。
中國經濟進入新常態,經濟由高速增長轉為中高速增長,要實現“換擋不失速”,就要及時調整經濟發展的引擎。李克強總理多次提及要打造經濟的“雙引擎”——創業創新的新引擎和改造升級傳統引擎。
企業要升級和技術創新,就需要資金,除了企業自身的投入外,還需要在金融特別是貸款支持,以及加快落實企業研發費用、股權激勵、科技成果處置權、收益權等試點也要繼續擴大,政府的引導作用對于企業創新十分必要。
正在轉變和創新的,還有中國的宏觀經濟政策,這一屆政府的調控已經有了三個非常明顯的改變:一是政策定力增強,二是提出經濟運行合理區間,三是逐漸適應經濟放緩“新常態”。
去年12月的中央經濟工作會議曾明確,2015年將保持穩健的貨幣政策,但加了句“貨幣政策要更加注重松緊適度”。近期連續的降準降息,讓貨幣政策的“寬松”表現得愈加明顯。
2015年經濟要達到7%左右的增速,僅僅依靠貨幣政策發力肯定是不夠的,“穩增長”更需要財政政策發力。國家統計局的初步數據顯示,中央政府2014年財政盈余實際上超過了2013年,財政收入的增速仍超出財政支出的增速。
除了減稅,財政支出的增加顯得也很緊迫。特別是對穩增長來說意義重大的基礎設施投資,已經在發力。數據顯示,2014年年底發改委己批準總投資額逾10萬億元的7大基礎設施項目中,2015年投資超過7萬億元。最近召開的國務院常務會議提出,要推進包括重大水利工程在內的公共設施建設,擴大有效投資需求。
民生證券最近的一份研報預測,維持2015年GDP7%的增速也需要近13萬億元的基建投資,而預算內的財政和土地出讓收入和預算外的融資平臺等渠道并不能完全滿足這些資金需求,估算2015年基建投資缺口大約為4.5萬億元。
財政部部長樓繼偉在2014年12月29日至30日召開的全國財政工作會議上表示,2015年要深入推進財稅體制改革,繼續實施積極的財政政策并適當加大力度,盤活存量,用好增量,優化財政支出結構,有保有壓,確保重點領域特別是民生支出。
7%背后的含義
其一,經濟增長的合理速度還在微調過程中。
剛剛過去的2014年,中國經濟增長7.4%,而上年政府工作報告提出的預期目標是7.5%左右。GDP實際增速的變化,是本世紀經濟發展最重要的標志性變化之一。
從2003年到2007年,中國經濟連續5年實現了10%以上的高速增長。但金融危機的2008年,經濟增速從上一年的14.2%回落到9.6%,2009年再降至9.2%。2010年由于采取大力度刺激政策,增速回升到10.4%,但這種回升明顯后勁不足。2011年經濟增速回落到9.3%,2012年和2013年繼續回落到7.7%。
這種變化說明,經濟發展新常態下,適應新時期國內國際經濟運行環境的經濟增長速度仍在調整中。同時,增速回落幅度的日漸縮小,也意味著中國經濟正在進入合理的增長速度軌道。
其二,經濟調整的戰略回旋空間仍然充分。
中國政府之所以敢于連續降低預期目標,除了決策者的果敢和膽識,關鍵在于目前中國經濟已經積累了強大而堅實的戰略調整空間。
2014年,中國GDP總量達到10.4萬億美元,成為有史以來第二個闖入10萬億美元大關的國家,而且穩居世界第二的位置,是第三名日本GDP的兩倍多,是新興經濟體國家印度的五倍有余。
例如,2007年是近20多年來中國經濟增長水平最高的一年,較上年增長14.2%。按當年人民幣平均匯率換算,全年GDP中新增GDP約合7944億美元。2014年雖然是新世紀以來增速最低的一年,7.4%的增速,大約只是2007年的一半,但GDP的新增量按當年人民幣平均匯率折算為8665億美元。這說明,目前規模的中國經濟,即使按照7%左右的中高速增長也能達到或超過7年前14%左右高速增長的規模效果。
在中國經濟進入經濟調整的新階段,盡管人均水平仍然偏低,但中國經濟在總規模上已沖入并穩居全球國力競爭的“第一方陣”,還掌握著3.84萬億美元的外匯儲備,大大緩解了國內外各種壓力對中國經濟戰略大調整進程的干擾和沖擊。這是全球經濟危機深化中其他競爭對手所無法擁有的巨大物質和心理優勢。
其三,7%是可以期待但仍需爭取的新常態“中高增速”。
據國務院發展研究中心課題組按照全要素生產力分析測算,在今后大約10-15年的時間內,中國經濟仍然具有實現6%-8%的中高速增長潛力。舉例說,按照未來十年電力、交通和城鎮化需求的指標預測,僅2013年至2022年間中國新增基礎設施投資需求就高達75萬億元,相當于2014年GDP的1.2倍。
再比如,中國國內市場巨大而且發展不平衡。即使國內人口相對較少的西北五省份,其人口總規模也相當于兩個韓國、半個日本和三分之一個美國。在未來的發展中,中國經濟相對落后地區能夠貢獻的增長空間和機會非??捎^。
當然,7%的增速仍然只是潛力,這種潛力究竟能夠在多大程度上得到釋放、實現多高的增長水平、持續多長時間,主要取決于中國經濟政治社會未來改革演進的變化和影響。直白地說,就是如何將習近平總書記提出的“四個全面”戰略成功踐行到底。
其四,改革創新釋放的制度紅利,是7%的根本保障。
過去30多年,“中國奇跡”得以實現的普遍共識就是改革紅利的釋放。如果中國經濟未來要繼續保持7%左右的中高速增長,需要比前30多年更加重視持續不斷地創造制度紅利,以保障源源不息的增長動力。
目前,中國已經是全球第二大經濟體,最大的工業制造國和貨物貿易國。但中國市場經濟體制仍然不夠完善,需要改革的領域任務繁重。而且,一些過去高增長階段可以仰仗的手段和措施,例如地方政府對經濟的深度行政干預,已經很難符合經濟“新常態”的時代要求。而中國經濟類似對科技創新和人力資本的依賴等趨勢,變得尤為突出和緊迫。
可見,全面深化改革釋放新的制度紅利,以創新驅動戰略實現中國經濟從成本優勢向創新優勢轉變,不但是全面建成小康社會目標的成敗關鍵,更是中國經濟發展新周期平穩向7%左右中高速增長水平轉換的根本保障。
其五,要實現7%,需化解新常態增速轉換期三大風險。
在經濟新常態的增速轉化期,由于預期不穩、前景不明,容易出現短期快速下滑或劇烈波動。因此,宏觀調控最艱難的挑戰之一,就是在避免“過度刺激”和“放任下滑”兩種調控傾向中,恰到好處地拿捏準確合理的增長速度,并確保調結構轉方式取得切實成效。
當前國外局勢瞬息萬變,國內需要化解的問題不少,必須高度重視市場主體對經濟增速調適的進展狀況。這個過程中,如果預判和調控全局的警惕性不高,政策應對不力或者不及時,就有可能引發連鎖反應,甚至導致系統性風險。
這其中,尤其要重視處理好三大風險:其一,經濟發展下行調整階段可能暴露的金融風險;其二,經濟達到中等收入水平后社會矛盾逐步凸顯的社會風險;其三,增長轉換期無法順利實現增速對接所導致的落入增長陷阱風險。
7%究竟意味著什么
處在新常態下的中國經濟,一季度增速有所放緩,但仍運行在合理區間。看待一季度7%的增速,需要克服轉型焦慮,保持理性客觀,方能洞悉中國經濟冷暖,辨清中國經濟前行大方向。
誠然,GDP在經濟指標中最受關注,反映了一國經濟總體表現,也是衡量經濟狀況的重要指標。過去30多年,中國經濟持續高速奔跑,許多人習慣性地把增速當成解讀中國經濟的唯一符號。
但是,經濟發展不僅是增長速度和總量擴張,還要看其他指標,更重要的是結構調整和效益提高。如果觀察中國經濟只看增速,就可能一葉障目將部分數據增速減緩誤解為經濟發展全面低迷,甚至得出中國經濟衰退等錯誤結論。
用比較眼光看,7%的增速并不遜色。橫向上,中國經濟規模居世界第二,保持7%的增長,年度現價增量達8000多億美元,比5年前增長10%的數量還要大;縱向上,中國經濟增速在發展中國家中仍居前列,在世界主要經濟體中更是獨占鰲頭。
更為重要的是,中國經濟發展的內涵正在發生深刻變化,表現為發展方式上從規模速度型粗放增長轉向質量效率型集約增長,發展動力上從傳統增長點轉向新的增長點,改革和創新成為最強勁的引擎,邁向更高級的形態、更復雜的分工、更合理的結構。
這種變化清晰反映在一季度各項經濟數據上——投資增速回落,但消費增速保持穩定;進出口總額同比下降,主要內需指標仍保持兩位數增長;工業增加值表現疲弱,但服務業占比又有提高。降與升的鮮明對比,恰恰表明中國經濟增長內生動力正逐漸增強,新的競爭優勢正逐步形成。
從心理感受看,增速的調整并未影響大多數中國人的生活。如果說2008年突如其來的國際金融危機導致的經濟增速被動下滑,帶來一定范圍的恐慌和迷茫,那么新常態下追求轉型升級而選擇主動下調指標,彰顯的則是從容與自信。
一季度增速下滑的同時,就業、物價等底線指標保持平穩態勢;全國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實際增長8.1%,連續跑贏GDP;網上商品和服務零售額飆升41.3%,消費欲望保持旺盛;鐵路貨物發送量同比下降,旅客發送量卻階梯上升,更多人選擇出行和旅游。可見,新常態下的中國經濟,基本面依然向好,人們的心態依舊積極,市場保持繁榮,活力更加充沛。
理性看待增速并非不要增速、輕視增速。中國仍是世界上最大的發展中國家,發展是硬道理,是解決一切問題的基礎和關鍵。發展必須讓經濟保持一定增長速度,物質財富的增長是一切發展的基礎。如果經濟因降速過快、過猛而失速,發展和穩定就無從談起。
新常態下,保持發展態勢面臨諸多挑戰,房地產、地方債、影子銀行、債務違約等潛在風險,對經濟健康平穩構成潛在威脅。要采取更有效措施,把穩增長當作今年經濟工作的重要任務,在區間調控的基礎上加大定向調控力度,用好多種政策工具,守住中國經濟的基本盤。
我們應該給中國經濟一點時間和耐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