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珍珠

星明

今天，景媛來唐玉洪家和公婆見面，馬上就準(zhǔn)備定婚、結(jié)婚?？删驮诰版聛硖朴窈榧覄傔M(jìn)家門時，就讓唐玉洪家的黑珍珠給咬了。

唐玉洪和景媛手挽著手，說笑著走進(jìn)家門，景媛覺得一只黑乎乎的東西朝他們奔過來。景媛下意識地彎腰，揀起塊石頭，還沒扔出去，黑珍珠一只箭似的躥過來，在景媛小腿肚上著實地就咬了一口，景媛聲嘶力竭地喊了一聲，這冷丁一叫，讓唐玉洪一愣怔，當(dāng)景媛叫起來后，唐玉洪才從愛的憧憬中驚醒過來，穿皮鞋的大腳狠狠地踢了它兩下，把黑珍珠踢跑了。唐玉洪彎腰抹開景媛被咬的右褲腿一看，白嫩的腿肚子咬了很深的兩個洞，洞四周的白肉逐漸由紅變紫。景媛趴在唐玉洪的后背上，緊咬牙挺著，汗水順臉往下淌。唐玉洪心疼的不知如何是好。

唐秀華聽到景媛的叫聲，知道事不好，趕緊出來，他還是頭次見景媛的面，果然是個健康漂亮的姑娘，可是在這種情形下誰也顧不得說什么？就呵斥唐玉洪，還愣著干什么？還不快去打著車！”

唐玉洪想把景媛扶到屋里，可他沒走出幾步，又折回身，對父親說，還是你去找。說完抱起景媛就走，婆婆烏秀云先聽到驚叫，后又聽他們父子倆說打著車，就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跑出來看了看景媛的傷口，一邊哎哎不停地抱怨狗、抱怨老頭子非得要養(yǎng)那破東西，一邊抱怨著，一邊趕緊跑回屋抱來鋪的和蓋的往車上放，唐玉洪抱著景媛坐在車上，兩位老人也上車看守著，趕緊送往鎮(zhèn)醫(yī)院，在醫(yī)院打完狂犬疫苗，把傷口清洗凈，上藥、包扎、安頓好后。由烏秀云在醫(yī)院護(hù)理，唐玉洪父子倆回家把臧獒拴到石坨上，爺倆拿大木棒子這邊打一下，那邊踢一腳，可這邊打，它往那邊跑，那邊給它一杠子，它再往這邊跑，這邊把它踢過去，那邊大木杠子在那兒等上它了。這樣打了幾個回合。它只好瞪著一雙眼可憐兮兮的樣子在那兒蹲上了。從來連個手指頭沒舍得戳的唐秀華，這回把黑珍珠打得唏噓帶喘。打完了，黑珍珠蹲到那兒，唐秀華看到它蔫頭搭腦的樣子，也很心疼，可一想到把兒媳婦咬那樣，狠狠地“哼”了一聲，朝它吐口吐沫，走了。唐玉洪臨走又給它一杠子。

景媛在醫(yī)院里常常被惡夢驚醒，特別是一人呆著的時候，總是回想當(dāng)時的情景，想著黑珍珠張開的血盆的大口，她還聯(lián)想到在電影里見過的被野獸咬過的人會變異，自己被咬之后會不會也是這樣？變成狼人，長著狼毛或是長著大獠牙。每當(dāng)想到這些她都感到害怕，夢中常常被驚醒。心想，怎么頭一次到他家，就讓他家狗咬了，莫非老天對這門婚事不贊成？

可能是黑珍珠咬的太厲害，也可能是夏天氣溫高，景媛的傷口潰爛發(fā)炎了，在醫(yī)院一躺就是半個多月。自從景媛被咬傷之后，唐秀華老兩口滿懷愧疚，沒少往醫(yī)院跑，一方面覺得出這么大的事對不住人家的孩子，也沒法對人家父母交待；另方面怕為此黃了孩子的婚事。

景媛的母親對景媛說：你是媽的心肝肉，你要是有個好歹，你讓媽怎么活？聽媽的話，不要再和唐家小子來往了！好小伙子天底下有的是。從此景媛對唐家人像陌生人一樣冷淡。見著唐玉洪臉上也沒有了笑容，話語也少了許多，只是敷衍幾句應(yīng)答話。唐玉洪見她那樣，也只是在傷口上關(guān)心和照顧，也不敢有過于親近的輕薄舉動，兩人說不上怎么忽然生出一層隔閡。

唐玉洪和媽媽把怒火都發(fā)在黑珍珠身上。發(fā)狠心說什么也要把狗弄出去。絕不能再留。

出院后的景媛回到自己家中，在家里呆了兩個多月。傷口才漸漸地愈合，也沒留下她想象的那種跡象。她和家人決心再不和唐玉洪來往。可是傷漸好之后，唐玉洪的影子總是浮現(xiàn)在眼前：那帥氣的身段兒，那忠厚、誠實的面孔，那對自己疼愛的一件件往事。她搖一搖腦袋，想把唐玉洪的影子趕走；可腦子里又出現(xiàn)唐玉洪認(rèn)真、塌實、聰明、能干的一件件往事。她奇怪自己怎么就是老想他，想他為什么不想他的毛病、缺點，可凈想他的這些好處；她搜腸刮肚的找他的毛病來說服自己，可就是找不出來，即是找出來也是雞毛蒜皮的些小事。她索性不去想，可又管不住自己，因為這是眼前自己的頭等大事。我這可怎么辦呀！

在家里景媛思前想后，還是割舍不了和唐玉洪這段戀情，總結(jié)起來的不愉快，不就是因為一條狗么？可我嫁的是唐玉洪，不是嫁她家的狗。不能因為一條狗把人也否定了。母親雖然不愿意，也沒有充分的理由說服女兒，也只好同意了。

景媛又開始與唐玉洪交往了。

可是當(dāng)唐玉洪再邀請景媛到他家去的時候，她說，我是不敢再進(jìn)你家大門了。

唐玉洪把景嬡的意思對媽媽講了。烏秀云想，景媛和黑珍珠的矛盾并沒解決。她完全理解兒媳婦對黑珍珠的恐懼還沒有完全消除?？墒蔷版陆K究還是要跨進(jìn)唐家大門的呀！這狗本是很靈性的，按理應(yīng)該知道是自家人，不該咬；可它竟咬了，而且咬得那么狠。看來它是和兒媳婦不投緣。兒媳婦往后要常來，將來還在這兒過日子。不能因為它傷害了兒媳婦。就想把它送到畜牧場去。和丈夫唐秀華商量，唐秀華不同意，說，這個臧獒比任何臧獒都優(yōu)秀。它再有兩月就要發(fā)情，還得要找個純種臧獒交配，這第一胎，得要自己親自經(jīng)管，才放心。

那你就趕緊想辦法。反正我是要兒媳婦不要臧獒。烏秀云覺得理由充分，不用另想主意。過了幾天，至于黑珍珠和兒媳婦之間矛盾怎么處理。唐秀華真還沒想出什么好辦法。這么一來，唐秀華要留，妻子和兒子要把它送走，家里產(chǎn)生兩派。所以就把這事拖拉下來。唐秀華以為打它一頓，還不長點記性？可正因為這頓打，它和景媛的矛盾加大了。就好像它挨打都是因為景媛，而不是因為它咬了景媛。當(dāng)景媛又一次來家時，因為上次教訓(xùn)把黑珍珠放在籠子里圈起來。可當(dāng)它一看見景媛就像發(fā)了瘋似的，兩眼冒火，鬃毛立起，瘋狂地往外撲，把沉重的鐵籠子撞得晃蕩好幾下，恨不得把籠子拱開往外沖！它把對它的懲罰、怒氣、怨氣都發(fā)泄在景媛身上。

烏秀云心里明白，看來黑珍珠把景媛忌恨住了，那它對景媛會一輩子忌恨在心，它會把你置于死地。黑珍珠對景媛的反應(yīng)，讓烏秀云膽戰(zhàn)心驚，就更下決心處理這個黑珍珠。她想起這個黑珍珠曾咬過自己一回。那是自己和丈夫就是因為爭論養(yǎng)不養(yǎng)臧獒的那段時間。一開始，她就不同意養(yǎng)這東西。丈夫把挺好的生意都扔掉，硬要養(yǎng)臧獒。兩人吵得挺激烈，黑珍珠就沖她撲過來。那回要不是自己躲進(jìn)廚房，幾乎就被它咬了。自己照顧它恐懼好長時間。她想，這臧獒咬自己，是因為自己不同意養(yǎng)它；它咬景媛，莫非是因為唐玉洪把精力都集中在景媛身上疏遠(yuǎn)它了，它疾妒了？真要是為這個，她剛一進(jìn)門它就這樣，要是娶進(jìn)家，兩口子更親密，它還不知怎么著呢！可一想到丈夫?qū)﹃伴岬哪欠莅V心，又有些猶豫。一想到兒媳婦要是在它身上有個好歹的，那是悔不清的！她又橫下心，管他呢，咋著它也沒兒媳婦重要。

一天，烏秀云又逼著唐秀華趕緊把臧獒弄出去，就對唐秀華說，你要是舍不得把它送出去，早晚我給你賣了！

唐秀華說，你敢！

烏秀云用力剜他一眼，不信，你看著！

唐秀華以為她是開玩笑，也就沒當(dāng)回事。

烏秀云在唐秀華出遠(yuǎn)門后撒口風(fēng)說要賣這只黑珍珠。因為這只黑珍珠在當(dāng)?shù)睾苡忻麣猓宦犝f要賣，很快就上買主。當(dāng)她真的賣它時，她也猶豫過：因為那臧獒一看到買主上門，就不高興；當(dāng)給它拴上韁繩時，沒有了往日的驕悍霸氣，那目光由乞求轉(zhuǎn)為失望又轉(zhuǎn)為怨恨；淚水先在眼里汪著，接著就一滴一滴往下落。烏秀云心軟一下，可一想到它咬人時的那個兇勁，就橫下心來，把它賣了。

這天，唐秀華出門回來，按以往，一進(jìn)家門黑珍珠早就該出來搖頭擺尾的扭轉(zhuǎn)著身子迎出來了，可是今天既不見蹤影，也見不著動靜。這個黑珍珠莫非是病了？進(jìn)院還是沒見到黑珍珠影子，這時想起妻子說過的一句話，你要是不送出去，我就給你賣了。看來是真賣了？但他還是不愿意相信這是真的。雖說是不相信，可他的心卻提起來了，進(jìn)屋第一句話就問：那個黑珍珠哪去了？

烏秀云裝作沒聽見。

唐秀華又追著問，那個黑珍珠哪去了？

妻子很簡捷很平靜地扔給他兩個字：賣了！

啊——唐秀華可真急了。愣了半天，才說出一句，你這純是和我過不去！

那是他心尖兒！當(dāng)然兒媳婦是家庭主要成員；但是黑珍珠那也是他十多年的心血！把它給賣了，你真的就把它給賣了！你這純粹是和我過不去！你這純粹是和我過不去！……氣得唐秀華只會磨嘰這一句話。

賣了臧獒和你過不去，那留著它又是和誰過不去？

你不用和我說那個。

不給你說那個？事在那兒明擺著，不跟你說那個說哪個？

慢慢總有辦法解決。

可是你并沒想出辦法來，你沒想出來，我就得想了。烏秀云覺得自己很有理。

唐秀華被問得無話可說，可從這往后，兩個人就經(jīng)常吵架。但兒子結(jié)婚的日子來到了，兩個人由于忙碌婚事，暫時休戰(zhàn)。兒子婚事完了后，家里親屬都走了，一家人閑下來，老兩口又因為黑珍珠的事吵起來，后來吵得唐秀華覺得跟她說不通，外人看來老婆有理，臧獒是不能和兒媳比；可兒女是自己一部分，而事業(yè)也是自己生命中一部分，可這理只有自己能理解，跟她就說不通，更何況，動不動就拿景媛說話，怕哪句話說不地道，得罪景媛，也會連帶著兒子，也不再跟她吵，就想離開家把鋪蓋扛到養(yǎng)殖場去住。

景媛見婆婆這些日子臉上很少有笑容，有時對她笑笑，她感到那笑是敷衍的、勉強(qiáng)的，讓人看了很難受。夜里景媛發(fā)現(xiàn)婆婆睡覺時間很少，她知道婆婆心里想的是什么。

景媛一看，公公和婆婆為了自己和黑珍珠鬧到這個程度，也很尷尬。她覺得婆婆是對的，公公有點不可思議。

她把這話對唐玉洪講了。就為一條狗就生這么大的氣？值么？莫非狗比我重要？

唐玉洪說，你不要多心。在這件事上我雖然支持我媽，但是我也很可憐我爸。他為養(yǎng)這臧獒花費了很多心血。作了不少筆記，還寫了一本書。他原本是做圖書批發(fā)生意的。一回，他看到一本英國出的《世界名犬》的書，書上說的臧獒是非常聰明、很通人性，最忠實于主人的好狗。其它任何品種無法相比。說是臧獒原產(chǎn)地在中國的青藏高原，可是現(xiàn)在在中國消失了。我爸不相信這么優(yōu)秀品種怎么會在中國消失呢？他就決心養(yǎng)臧獒?；耸嗳f元買了十多條臧獒，回家養(yǎng)了一段時間，發(fā)現(xiàn)是串窩子的假冒臧獒。知道自己上當(dāng)了。只好處理掉。為找到純種黑臧獒，他深入到西藏十多次，經(jīng)歷高原反應(yīng)障礙，終于找到純種黑臧獒。他感到自己做了件最值得驕傲的一件事，他兌出了書店，扔掉了其他的生意，全身心的投入臧獒培育基地。讓中國的臧獒在他手中更好的繁殖……這個黑珍珠是原來一叫珠珠的臧獒生的。它媽生它時生病，死了。后來對這黑珍珠倍加愛護(hù)。

景媛說，這么說，你們養(yǎng)這臧獒還是愛國行動呢！可你為啥還和你爸叫勁呢？

那還不是因為你嗎？

算了吧！你是怕自己說不上媳婦！

你說的不夠準(zhǔn)確。應(yīng)當(dāng)說怕說不上你這樣的好媳婦。

你別凈跟我說好聽的。你應(yīng)該學(xué)你爸陽剛之氣。

停了一會兒，景媛說，你這個當(dāng)兒子的應(yīng)當(dāng)說合說合。

他們倆誰也不會聽我的。

你試試嘛！不試怎么就知道不行。

還是你說吧，說不好，他們也不能咋著你。

嫁你這么個廢物！

你先別說我是廢物，你說成再說我也不遲。

景媛了解了這些，不僅不埋怨公公對黑珍珠的偏袒，還對公公有了理解和尊重。為此，對公爹產(chǎn)生了興趣兒和好奇，她就想探討探討公爹對黑珍珠這么器重進(jìn)一步原因。她以前在婆婆屋里曾拿眼瞄過養(yǎng)臧獒的書籍，沒細(xì)看，今天她很想看個究竟，她發(fā)現(xiàn)那本《臧獒養(yǎng)殖手冊》，作者竟然正是唐秀華，還有兩本手寫筆記，上面記著黑珍珠的各個時期的飼喂、護(hù)理等方面的履歷及日常生活細(xì)節(jié)。她看了公爹這么多東西，不但理解了公爹對黑珍珠的感情，而且對公爹還刮目相看了。這下使她對這個家更增進(jìn)一層感情。她決心要解決公公和婆婆之間的矛盾。她想，要解決公公和婆婆之間的矛盾，只有找回黑珍珠這條臧獒。自己正是開這個鎖的鑰匙。可是婆婆把黑珍珠賣到哪里？現(xiàn)在又是什么態(tài)度？她還不知道。她得探討一下。

這天，她拾掇完碗筷、收拾好各自房間后，一下?lián)ё∑牌诺牟弊咏辛寺?，媽！這一摟，這一聲媽對烏秀云的震動不小，雖然娘倆很合睦，但必竟是婆媳關(guān)系，這一摟一叫似乎由婆媳關(guān)系進(jìn)化母女關(guān)系了，接著景媛就問：媽，你知道我爸出版過一本書嗎？

我聽他念叨過，他為這事，自己還慶祝過一次。

他還寫了兩本日記，你看過嗎？

我沒看過。寫得像屎克郎爬的，我不認(rèn)識。

景媛卻說：我看那字寫的也挺好的，只是連點筆罷了。景媛繼續(xù)說，既然你知道這些，你就知道這黑珍珠在我爸心中的位置。

它位置再重要也沒有我兒媳婦的位置重要。她討好地說。

雖說比不上我們，可那也是他心頭肉?。?/p>

烏秀云沒吱聲，瞅了景媛一眼。

景媛又說，看來不把這條黑珍珠找回來，我爸是不會回來的。

這話戳到烏秀云的疼處，她知道男人的性子，這些年，雖然家務(wù)事都是自己張羅，但一些大事向來是他吐口吐沫就是丁，自己向來沒拗過他。這回她以為自己理直氣壯，一定能拗過他，但她沒想到又鬧到這地步。她早就后悔了?？伤龘?dān)心再咬著景媛，不知景媛能不能和黑珍珠處好關(guān)系？

你們這樣分居下去，我爸長得又那么帥，你就那么放心？

烏秀云笑了，你這死丫頭，沒大沒小的。繼而又沉重地說，可我怕它再傷著你，它必竟是一條狗哇！

景媛?lián)ё∑牌挪鳖i說，沒事的。動物園的老虎都能訓(xùn)服，我不信和它處不好！

也是，可我已經(jīng)賣了，怎么好往回要？

只要你同意，具體我來辦，頂多是多花點錢。

景媛明白要回這條狗，理是講不通的。辦法有兩個：一個是多出錢，一個是動之以情。究竟是咋辦？看情況再說吧！就問婆母賣到什么地方。

烏秀云本想賣了也就賣了，更沒想到唐秀華對臧獒這么看重。她也覺得即尷尬又不知所措。既然景媛有這份心思，就把這個情給景嬡，自己也順著臺階下，就告訴給她買主和價錢。

景媛用電話聯(lián)系上買主，就上路了。

找到買黑珍珠的周先生，可是周先生說是又轉(zhuǎn)賣給了別人。不過不太遠(yuǎn)，在鄰村一個姓劉的家里。景媛和周先生找到姓劉的家里，一眼就瞧見了黑珍珠，因為以前她對臧獒懼怕并沒細(xì)瞅過，可當(dāng)看到臧獒脖子上的項鏈像見到家人一樣，很親切地瞅了它兩眼?？蛇@位劉先生一聽周先生說景媛要往回買這條狗，就急了。我們剛買來為啥還要往回買？我們倒騰著玩呢？景媛心往下一沉，說，大爺，你聽我說，是這么回事……

你啥也不用說。我們是不能還給你的。你走吧！

大叔！你先別著急，你不同意不要緊，但你聽我把話說完。于是景媛就把自己挨咬，婆婆為了自己的安全才把它賣的，賣了之后家庭發(fā)生的矛盾，就一五一十地說了。只是因家丑不可外揚(yáng)，沒說公婆分居一節(jié)。

劉先生還是不說話。很生氣地別扭著臉，沉默著。

景媛不死心，這關(guān)乎到她的家庭和睦。她要為這個家，為了公爹那份心。自己也要做出努力，景媛想。他不吱聲，可能話還沒說透，她就進(jìn)一步說，這事擱在誰身上，誰也不樂意。這我能理解?？墒谴笫?，我不是在跟你做買賣，我是來求您的。求您幫我這個忙。我不怕你們笑話。事到這個程度我也不能不說了。你看，就因為這條狗，我爸和我媽都鬧到分居的程度。我爸爸還整天吃不下喝不下，再鬧出個好歹，你讓我們可咋辦？這臧獒和別的狗不一樣，它是我爸爸十來年心血，對它有很深的感情，是別的任何臧獒都不能替代的。不行，我們可以多出錢……叔！我們剛結(jié)婚，兩個老的為這事鬧到這個程度，你叫我們以后的日子……要不，我給您跪下了，景媛說到這兒，淚就落下來。周先生給劉先生使個眼色。劉先生趕緊去拉，說，行了！行了！姑娘，你別說了，就沖你這份孝心，我也讓你牽回去。我要是再不給你，我也太不是人了。

黑珍珠是讓唐秀華找車?yán)貋淼模贿^黑珍珠回來后，對景媛沒有那么大的仇了。景媛覺得黑珍珠對自己矛盾不是不能解決的，它是能夠接受自己的。她讓唐玉洪把黑珍珠關(guān)在籠子里，她蹲到它面前，細(xì)看這臧獒真還挺不一般，以前對它有成見也沒細(xì)瞅，現(xiàn)在看著它：全身灰黑，獅子頭，額上有個圓圓的頭旋，旋是墨黑色，墨黑色中均勻散著些白色的毛，莫非根據(jù)墨色旋管它叫黑珍珠？這一看，便喜歡上它了，對它有了興趣兒。她一會兒給它講故事，一會兒給它唱歌，見它不再那么仇視她了，就開始喂它點牛肉肝；它先并不吃，只是低頭瞅瞅，又看看她；這樣連續(xù)幾天，它才開始吃她喂的東西。景媛用手撓撓它。它看她的目光由冷漠逐漸轉(zhuǎn)為柔和、親切。后來見著她過來搖頭擺尾，它開始舔她的手，親她的衣角。后來把黑珍珠從籠子里撒開，它對景媛格外親近，景媛從外面回來時，它老早擺著尾巴搖晃著身子顛顛地跑過來，到景媛跟前，把前腿立起搭在景媛胸上，伸出舌頭就舔景媛，倒把景媛嚇了一跳，待她明白是怎么回事，用手把它推了下去。它就跟在屁股后，來回扭著身子跟在旁邊跑。

晚上，唐玉洪的手在景媛身上漫游著，漫不經(jīng)心地說，這回咱家團(tuán)圓了！

景媛拿掉他的手，你還不該慶祝一下！

怎么慶祝？

吃頓團(tuán)圓飯。

我不喜歡走那形式，還在說，一家人有什么意思？

你個軸氣。

你樂意弄你就操辦吧！你說咋操辦？

這還不容易。弄桌子好菜，喝點酒，把老人哄高興了！

我看離中秋節(jié)沒幾天了。到時候借酒勁把話一說就得了。

中秋節(jié)這天，多弄了幾個菜。每年唐家覺得人口少，也吃不多少，就弄幾個都愛吃的，就得了。今年多了景媛，又加上兩個年青的有那么個心愿，就弄了十二個菜，唐玉洪這回表現(xiàn)積極，菜都是他做的。做完端到桌上，飯也放在旁邊，唐玉洪又搶先把酒先給父母到上，給景媛也到上，最后給自己到上，到完瞅著景媛笑，景媛以為他主動到酒，還不說話，可他瞅上自己了，先還不知怎么回事，后來想起來，說，你到這酒有什么說道，你就說吧！

你不是說你說嗎？

她瞪了他一眼，想說，你是一家之主，覺得不對勁，因為還有兩老的，就改口說，你是家里的中心，這話也覺得不合適，就解釋說，你看，上有老的，中間咱們倆，你是家里頂梁柱。以你為中心。唐玉洪說，事是那么回事，我把這個權(quán)力讓給你了。

兩個人對視瞅了一小會兒，還是景媛說了，景媛說，我們?nèi)丝诓欢啵裉於嗯獛讉€菜，一是慶祝兩位老人合好，同時也慶祝我和黑珍珠和好。主要還是為兩位老人和好。

唐秀華說，按理說，我們應(yīng)當(dāng)感謝你！是你把黑珍珠找回來，才有今天團(tuán)圓高興的事。最讓我們高興的是唐玉洪有你這么個好媳婦。既懂事，又會辦事。

烏秀云插話說：這是真格的！那黑珍珠把你咬了。你爸干說想辦法，可怎也沒想出辦法，我就賣出去了。沒想到把你爸氣得那樣兒。你還把它找回來，要擱別人，管那個呢？不恨他就算不錯了！

唐秀華說，其實，我出走并不是因為你媽，要說她這人勤奮、賢慧，把個家操持的井井有條，不用我操心，我知足呀！對于她反對養(yǎng)臧獒，她那個水平，我能理解；我是怕她老拿黑珍珠跟你比，那是兩回事嘛！我又說不通她，還怕話趕話說走嘴，說出讓你傷心的話來，我就出去躲躲。沒想到你這么善解人意，還主動把黑珍珠找回來了，連玉洪都做不到。我真的很感謝你。我把這杯酒先喝了，算我敬你的。

景媛趕緊說，哪有老敬小的。還是我敬你吧。

唐玉洪這時說，誰也別說誰敬誰了，咱們一起端起來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