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長忠
黨的十八大以來,高壓反腐成為中國政治的新常態。通過高壓反腐方式來重塑政治生態,已經初見成效。然而,隨著政治生態重塑任務的進一步推進,面臨著兩個問題的追問:一是好的政治生態究竟是什么,難道僅僅是清廉的內容嗎。二是高壓反腐是建構政治新生態的唯一手段嗎,是否還應該有其他手段或內容?當人們開始追問這些內容時,這就意味著政治生態重塑任務開展進入了一個新階段。要回答這些問題,要求我們從國家治理現代化視角對政治生態建構內在邏輯予以分析。
國家治理現代化與政治生態重塑
政治的本質在于通過建構與運用公共權力來創造有序的公共生活,其使命在于推動發展與實現秩序。黨的十八大提出的“國家治理體系與治理能力”,實際上就是以公共生活為著眼點來把握的,意味著在新的社會和歷史條件下,既有的權力關系安排與能力水平已經不適應了,需要做新的調整。
新中國成立之初,我國建立計劃經濟體制與單位社會體制,國家治理力量主要由國家政權與政黨組織組成。改革開放以后,隨著市場經濟體制建立以及多元社會力量出現,為了更好處理公共事務與建構公共生活,就必須將這些力量有效整合進國家治理體系中來,以提高治理能力。國家治理形態有三方面變化:一是公民主體意識提升以及對不同國家治理參與主體有不同期待。二是國家治理參與主體增加,對黨與國家干部產生了多方面的復雜影響。三是國家治理參與主體增加導致國家治理形態內部關系進一步復雜化,不同參與主體遵循著不同運行邏輯,參與主體之間的關系也需要重新構建。
從一定意義上說,改革開放以來,國家治理體系與治理能力都處于不斷調整的狀態。如果說從改革開放到十八屆三中全會之前,這種調整更多是國家治理主體要素(政黨、國家、社會與市場)不斷生成與創新的,十八屆三中全會之后的調整更多是基于頂層設計而開展,一方面是推動各主體要素功能得到充分發展,另一方面是推動主體要素之間實現有機化。這就意味著,十八屆三中全會之后的調整就是國家治理形態整體實現有機化的階段。從政治生態來說,國家治理現代化的提出也意味著政治生態進入了整體重塑階段。
高壓反腐:政治生態重塑的突破口
一些腐敗現象的出現,可能導致兩方面后果:一是政治系統內的政治生態發生扭曲,人們正常交往方式與各權力主體之間互動發生都不再遵循政治應有的邏輯,而是遵循了腐敗邏輯。二是腐敗力量為了使自身腐敗能夠“可持續發展”,希望長期維持這種扭曲的政治生態,就成為一種阻礙深化改革力量。同時,也使政黨與國家的領導能力和權威受到嚴重削弱。因此,當前在中國,打擊腐敗現象,就不僅具有維護公共權力廉潔的一般意義,而且還具有保證國家治理現代化順利推進的特殊意義。
誠然,我們應該對腐敗進行系統整治,但是,我們要快速去除堵在國家治理現代化進程中這一“血栓”,就必須采取斷然手段,否則,就可能帶來“血管栓塞”的“中風”現象。因此,通過組織性機制來推動高壓反腐就成為一項必然選擇。只有保持高壓反腐,才能實現以下兩方面目的:一是保證國家治理現代化順利推進,二是保證政治生態長期健康發展。從這個意義來說,高壓反腐將成為中國政治的一種新常態。
政治生態重塑的多維建構邏輯
從上述分析中,我們可以得出以下判斷:高壓反腐是重塑政治生態與建構良好政治生態的一種消極手段,它起到治療功能與明確邊界功能,并不代表政治生態建構的全部內容。健康的現代政治生態重塑與建設的主要內容,還應該回到國家治理現代化具體目標上,即,推動國家治理要素的功能充分發展,以及推動國家治理要素之間形成有機化。因此,下一階段,重塑政治生態的視野,不能只是停留在高壓反腐上,而應該將高壓反腐與整個全面深化改革統一起來思考,一方面將組織化的高壓反腐作為政治生態重塑的突破口和基本點,另一方面還應該把全面深化改革作為政治生態重塑的系統工程來理解,并使之成為高壓反腐成果維系和提升的基礎。
具體來說,基于國家治理現代化視角以及遵循政治生態建構邏輯,政治生態重塑與建構應該分以下幾個階段:
第一階段,主要是以組織化高壓反腐為突破口,并同時提出全面深化改革的整體方案,啟動政治生態重塑邏輯。這一時期主要是從價值與組織兩方面推動上述工作:首先是通過提出了中國夢、強調黨的群眾路線以及“將權力關進制度籠子里”等,從價值上啟動了對政治生態重塑,隨后,從組織上啟動了兩方面工作:一是提出八項規定,同時加大組織反腐力度;二是召開黨的十八屆三中全會,提出了全面深化改革以推動國家治理現代化的總方案。
第二階段,繼續保持高壓反腐,落實全面深化改革的各項措施,并將高壓反腐有機融入全面深化改革之中,全面推動政治生態的重塑。這一階段,重點應該是推動國家治理各主體要素功能充分發展以及推動彼此之間的有機化。在價值上,進一步推動核心價值體系構建與中國夢的內涵發展;在制度上,遵循十八屆四中全會部署,全面推進依法治國,使國家要素的功能得到充分發展,以及推動法治與制度成為聯接各主體要素主導性的機制內容,推動組織化與制度化反腐有效銜接;在組織上,重點在于推動黨的組織形態創新,使社會力量能夠得到有效整合。同時,在干部選拔與激勵機制上要有較大創新,使反腐的規劃與激勵的推動相得益彰,從而在政治系統內提供正面的動力機制。
第三階段,適應基本定型的國家治理形態,充分發揮國家治理各主體要素功能以及國家治理形態整體功能,推動高壓反腐從治療性功能向保健性功能轉化,實現健康政治生態的可持續發展。這一階段,雖然國家治理形態與政治生態相對定型,但是價值、制度與組織等機制還需要適度調整,以回應新的變化。
(作者為復旦大學政黨建設與國家發展研究中心常務副主任)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