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下去有多難？一對患病情侶“炒作”背后的悲情

王玉霞

2015年4月14日下午，河北廊坊三河市學院大街，云南女孩劉媛為了給身患白血病的愛人賈檳琿籌錢治病，走上街頭“賣擁抱”，希望能用自己的每一個擁抱換取10元錢救愛人一命。賈檳琿聞訊趕來阻止，倆人誰也說服不了對方，最后雙方當街對跪，抱頭痛哭！此前，賈檳琿就因“眾籌婚禮”、“裸體火烤癌細胞”走紅網(wǎng)絡，引發(fā)網(wǎng)友熱議，有人同情，更有人質(zhì)疑……

突發(fā)絕癥，愛的風雨一起面對

25歲的賈檳琿出生在云南大理州云龍縣一個貧寒家庭，父母均是聾啞人，靠種地勉強維持生計。初中畢業(yè)后，賈檳琿便開始做裝修工賺錢養(yǎng)家。2010年，賈檳琿從老家來到昆明，進入一家手機店賣手機。

2010年，在一次朋友聚會上，賈檳琿結(jié)識了文山女孩劉媛，當時21歲的劉媛在昆明一所大學上大三。賈檳琿對劉媛一見傾心，雖然明知兩人之間有很大的差距，賈檳琿還是鼓起勇氣追求劉媛。劉媛接受了賈檳琿的求愛，令賈檳琿欣喜不已！

相戀之初，賈檳琿小心翼翼地向劉媛提出：“咱們以后節(jié)約談戀愛，不買貴重禮物，也不去高檔場所消費，你介意嗎？”賈檳琿說完就后悔了，擔心劉媛會覺得自己“摳門”。沒想到，劉媛笑著說：“好啊。”賈檳琿心里踏實了，解釋自己“摳門”的原因是想攢夠了錢回老家開個手機店。

賈檳琿的樸實和積極上進，深深打動了劉媛。愛情如青苔一般，在兩個年輕人的世界里蔓延滋長。

2011年，劉媛大學畢業(yè)回到老家，進入電信局上班。劉媛父母獲悉賈檳琿的境況后，堅決反對二人戀愛。無奈，劉媛只得背著父母偷偷跟賈檳琿交往。

2012年3月，賈檳琿帶著辛苦積攢的錢回到老家，在鎮(zhèn)上開了一家尼彩手機專賣店。他和女友約定，攢夠了首付款就買房結(jié)婚。然而，由于鎮(zhèn)上有好幾家手機店，再加上尼彩手機不斷爆出負面新聞，不到一年，賈檳琿的手機店不光沒賺到錢，還把積蓄賠得精光。

雪上加霜的是，2013年1月開始，賈檳琿發(fā)現(xiàn)自己的牙齦和鼻子經(jīng)常出血，身上出現(xiàn)多處瘀青和出血點。3月28日，賈檳琿來到大理州人民醫(yī)院檢查，結(jié)果是：急性原幼顆粒白血病（M2）型！醫(yī)生建議賈檳琿立即化療，否則，生命只有2個月的時間……

拿著病危通知書，賈檳琿的眼淚頓時掉了下來，因拿不出四五萬元的化療費用，他只好回家想辦法。看著年邁的父母親，他的眼淚又止不住嘩嘩地流：父母就自己一個孩子，如果自己走在他們前面，將來誰來照顧他們啊？

賈檳琿不知道怎么跟父母比劃他得了白血病，在父母的世界里根本就不知道什么叫白血病。他指著身上大塊大塊的瘀青，告訴父母：他生病了。

為了給兒子治病，賈檳琿的父母四處借錢，可親戚朋友條件一般，最后只借到幾千元。賈檳琿只好保守治療，以中藥調(diào)養(yǎng)。想到自己身患絕癥，再也不能給心愛的女孩幸福，賈檳琿忍痛向女友提出分手。

劉媛心急如焚，她馬上辭掉工作，騙父母說有朋友在上海給她介紹了一份好工作，第二天就趕到了賈檳琿家里。面對從天而降的女友，賈檳琿既高興又難過。

一想到男友這么年輕就身患絕癥，劉媛就覺得心痛難當。她強忍悲痛，抱著賈檳琿，堅定地說：“以后不許你再提分手的混賬話了，我這輩子就認定你了，我不會和你分手的！”賈檳琿淚流滿面：“可是我會拖累你的……”劉媛打斷他：“這算是愛情的風雨，從今往后，我跟你一起面對！”

劉媛在賈檳琿家里住了下來，一邊悉心照料男友一邊向同學和朋友求助，并把賈檳琿戴口罩的照片上傳到空間和微博，調(diào)侃他是“呆萌口罩哥”。

在女友的鼓勵下，賈檳琿積極自救，加了幾個病友群，向病友們?nèi)〗?jīng)，還通過QQ向朋友和同學求助。在村支書、同事們、雙方同學朋友的幫助下，他們籌到了一萬多元。

賈檳琿吃了4個月的中藥，身體每況愈下，雙腳浮腫，走路都很痛。父母不忍看兒子被病痛折磨的樣子，他們把家里唯一一塊土地以2萬塊的價錢轉(zhuǎn)租了出去。2013年7月30日，賈檳琿住進了云南省第四人民醫(yī)院進行化療。

網(wǎng)絡打開生命曙光，50萬移植手術費成攔路虎

做完一個療程的化療，賈檳琿欠下醫(yī)院2萬多元。主治醫(yī)生建議賈檳琿趕緊籌錢盡快做第二次化療，可他哪里還有錢！

一個白血病病友得知賈檳琿的艱難處境后，建議他發(fā)微博求助。為了活命，賈檳琿開通了微博，并向一些民間公益慈善機構(gòu)、明星、名人以及一些有影響力的微博大咖求助，希望能夠引起社會各界關注，可效果并不明顯。

就在賈檳琿絕望之際，有個熱心網(wǎng)友積極為他想辦法。在網(wǎng)友的策劃下，2013年10月，劉媛帶著賈檳琿的聾啞父親賈新明來到大理州醫(yī)院前，掛出要賣腎救兒子一命的求助信息。很快，賈檳琿的情況引起當?shù)卣兔襟w的關注，縣紅十字會、縣殘聯(lián)、縣慈善總會、縣民政局等單位和愛心人士先后組織幾次捐款，共計20多萬元。

賈檳琿先后在兩家醫(yī)院進行治療，經(jīng)過5次化療，雖然減免報銷了醫(yī)療費用73000元，但20多萬元捐助款所剩無幾。2014年3月，賈檳琿被迫停止治療。為籌錢治病，賈檳琿在網(wǎng)上找了一份兼職，劉媛則在村公所一位大姐的介紹下進入鎮(zhèn)上一家煙草公司上班，每月薪水2000元。賈檳琿的父母，到處求人借錢……

2014年12月初，賈檳琿對劉媛說：“我們不能一直靠別人捐款，我要自救。”劉媛也很支持男友的決定。他們來到昆明擺攤，賣車飾掛件。劉媛將賈檳琿的病情寫到紙板上，一些好心人看后，買下原本10元一串的飾品，卻給了他們20元、50元。賈檳琿將此事發(fā)到微博上，獲得很多網(wǎng)友的點贊、轉(zhuǎn)發(fā)。劉媛每天跑福利機構(gòu)，還尋找當?shù)孛襟w求助。見女友瘦了、黑了，賈檳琿很愧疚也很感動。經(jīng)過兩人努力，在網(wǎng)友們的捐助和一些企業(yè)的幫助下，共募集到了4萬元資金。

12月6日，在一個病友的建議下，賈檳琿和女友帶著4萬元來到河北燕達國際醫(yī)院陸道培血液腫瘤中心，打算做比較省錢的免疫治療。遺憾的是，由于9個多月沒有治療，賈檳琿已經(jīng)不適合做免疫治療了。主治醫(yī)師說，唯一的辦法就是做造血干細胞移植，讓他重建造血功能，手術費用為50萬元。然而，父母與賈檳琿的配型均不成功。

在燕達醫(yī)院做完一個療程的化療后，4萬元花光，賈檳琿的生命再次告急，最后還是新陽光基金會墊付了接下來化療所需的5萬元，解了他的燃眉之急。做完第二次化療，主治醫(yī)生建議賈檳琿：盡快想辦法籌集移植手術的費用，如果晚了就來不及了。

2015年1月26日，中華骨髓庫非常幸運地找到兩個跟賈檳琿配型全相合的骨髓供者，一位1993年出生的全合供者愿意為賈檳琿捐骨髓。隨后，醫(yī)院將手術定在了4月29日。劉媛很高興，和男友一起奮戰(zhàn)了這么久，終于看到希望了！為了給男友打氣，劉媛發(fā)了一條微博，希望他病好以后能馬上舉行婚禮。

可是，山窮水盡的他們該如何籌集50萬元的手術費用？新陽光慈善基金會秘書長劉正琛和志愿者孫映輝了解到賈檳琿的情況后，決定無償為他們舉行一場婚禮，一來成全他們的愛情，二來借此機會聯(lián)手周邊的熱心志愿者，為他們辦一場“眾籌婚禮”，同時通過騰訊樂捐平臺籌集99元婚禮紅包6000份，作為賈檳琿日后的移植費用。這個策劃經(jīng)過大家反復勸說，賈檳琿最終同意了，不過他堅持只辦婚禮，不領結(jié)婚證，他還是怕自己日后拖累了劉媛。

很快，新浪微博和燕郊網(wǎng)城上，一則“苦命情侶的眾籌婚禮”的新聞被瘋傳：“見證真愛、成全真愛！”網(wǎng)友們紛紛被打動，有的通過騰訊樂捐送上紅包，有的捐獻婚紗、婚鞋和婚紗攝影等用品。

3月21日，“眾籌婚禮”在醫(yī)院附近的一個小教堂隆重舉行，很多志愿者、病友以及愛心人士和媒體朋友都趕來參加。當劉媛堅定而深情地說出“我愿對你承諾，從今天開始，無論順境或逆境、富有或是貧窮、健康或是疾病，我將永遠愛你、珍惜你”時，賈檳琿感動得淚流滿面。現(xiàn)場的醫(yī)護人員及患者、家屬踴躍捐款，支持這對苦難的新人度過人生最艱難的階段。婚禮現(xiàn)場共籌集紅包10534.5元。騰訊樂捐有2千多人參與，籌集善款8萬多元。這些錢，對于骨髓移植手術來說還遠遠不夠！

走投無路，再次靠“炒作”救命

“眾籌婚禮”過后，賈檳琿和劉媛的蜜月，除了繼續(xù)奔波于醫(yī)院與慈善機構(gòu)之間，就是為骨髓移植的手術費發(fā)愁。賈檳琿眼巴巴地“算計”著自己那個一貧如洗的家，只剩下一塊宅基地還值點錢了。

4月1日，賈檳琿和劉媛一起回到老家打算賣宅基地。買主知道賈檳琿治病急需用錢，竟將原本談好的5萬元價格壓到2萬元。賈檳琿很生氣，不賣了。為了給兒子籌錢，賈檳琿的父母不惜跑到鎮(zhèn)上去乞討！

這時，燕達醫(yī)院通知賈檳琿準備交25萬元骨髓移植手術押金，以便如期進行手術。劉媛發(fā)現(xiàn)，賈檳琿沒有了往日的樂觀，眼神中閃爍著掩飾不住的悲傷。果然，賈檳琿告訴劉媛，他想放棄了。

劉媛傷心得哭了：“這兩年多我瞞著家人，辭掉穩(wěn)定的工作，每天為你的病奔波;你爸媽，為了你去乞討;社會上，還有那么多好心人幫助你……大家為了救你都蠻拼的，你卻要放棄。你承諾過，病好以后要照顧我一輩子、要讓你父母將來老有所依。原來，你是個不講信用的人，你太讓我失望了！”

劉媛一番充滿火氣的話，重新讓賈檳琿燃起了斗志：要想活下去，還是得想辦法求得大家的關注和幫助！他想到之前曾看過一個治療癌癥的偏方，說用超過42℃的高溫可以將癌細胞殺死，便決定制造一則“火烤癌細胞”的新聞。劉媛一聽堅決反對，可又沒有別的辦法。

4月8日，賈檳琿在自家的菜園子里，用磚搭起兩根木棍，在地上燃起柴火，然后將自己赤身裸體置于火架上“烤”。劉媛一邊流淚一邊心疼地拍照，并上傳網(wǎng)絡。很快，賈檳琿又在網(wǎng)絡上“出名”，一些同情他的網(wǎng)友通過賬戶和支付寶給他捐錢。

但是，也有細心的網(wǎng)友從媒體報道的一些細節(jié)和網(wǎng)傳的圖片中發(fā)現(xiàn)，“火烤癌細胞”的策劃和炒作痕跡比較明顯：拍照者多角度、全方位地記錄了“火烤癌細胞”的過程，很敬業(yè)也很專業(yè)。特別是賈檳琿手拿木棍目視鏡頭的照片，顯然是擺拍的。很多網(wǎng)友發(fā)私信給他，說他為了活命不停在“炒作”、“作秀”，專家也站出來辟謠說火烤癌細胞沒有任何科學依據(jù)。賈檳琿在微博發(fā)了一條“致關心幫助和質(zhì)疑我的人”，講述了自己因為沒錢治病的無奈和困境，希望能獲得大家的原諒和幫助。

4月11日，賈檳琿和劉媛硬著頭皮回到燕達醫(yī)院。賈檳琿將沒錢交手術押金的實情告訴醫(yī)生，希望手術能延期。醫(yī)生說，已與骨髓捐獻者約好手術日期，如果不做，以后有什么變故就難說了。然而，此時的賈檳琿再也沒有氣力為自己做任何努力……

離手術時間僅10多天，劉媛心急如焚，她覺得眼下要救賈檳琿的命，只有自己想辦法再“炒作”一把。想到之前北京有個父親在街頭做“人肉沙包”為兒子籌錢治病，劉媛決定去街頭“賣擁抱”。

4月13日晚上，劉媛在一塊紙牌上寫下“用我一抱，換您10元，救我男友一命”的字句。賈檳琿很震驚，極力阻攔：“你為我付出的實在是太多了。我這病哪怕不治了，也不想你為了救我而放下尊嚴！”劉媛哭著表示沒有別的辦法，可賈檳琿說啥也不同意她去“賣擁抱”，劉媛只好假裝妥協(xié)。

次日一大早，劉媛趁賈檳琿還在睡覺，留下一張紙條：“小琿，原諒我不能聽你的。為我加油吧！”于是，出現(xiàn)了本文開頭的一幕。

最終，劉媛的癡心和孤注一擲，為賈檳琿迎來生機。目前，北京新陽光基金會以及騰訊公益等機構(gòu)的救助，已達到近20萬元。可是，也有一些網(wǎng)友對劉媛的炒作表示唾棄。接受采訪時，賈檳琿一再表示是自己害了女友，希望大家原諒他們的行為，也理解他們的做法。劉媛則表示，只要能救男友一命，無論怎樣，她都無怨無悔！

賈檳琿和劉媛的行為，雖確有炒作的成份，但其背后的悲情卻可原諒。在生命面前，尊嚴多么渺小。他們的愛情，還在經(jīng)歷人生的凄風苦雨。

編輯 尼尼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