協力三人行：歲月長 衣衫薄

魯周煌

4月28日的北京人民大會堂上，來自上海市協力律師事務所的管理合伙人游閩鍵接受了全國勞動模范表彰。外表斯文儒雅，西裝革履和金絲眼鏡下的犀利眼神，無不彰顯出這位知識產權律師身上強大的精英氣場，而以如此身份摘得這枚樸素的殊榮，在全國還是第一人，即便是時常出現在媒體聚光燈下的游閩鍵也難免有些激動。“那時候家人和朋友紛紛打來電話詢問此事，其實能獲得這么高的個人榮譽我也是沒有想到的。”伴隨著裊裊茶香，偶爾聽得窗外黃浦江上輪船的汽笛聲，在這間散發著濃郁中式風格的辦公室里，游閩鍵動作熟練地泡著茶，微笑著和記者說。

而在隔壁辦公室里，管理合伙人馬遠超穿著一貫的黑色老北京布鞋，不打領帶的襯衫，整理著堆滿一桌子案卷的辦公桌。電話旁邊隨手放著的便簽上，密密麻麻記滿了工作流程安排。這位傳說中的“工作狂”捏著眉心，因著昨晚給華東政法大學研究生改作業至半夜三點，他顯得略有疲倦，但提起業余時間帶的這些學生，又一時興致勃勃起來。“我是個有校園情結的人，哪怕平時做案子再忙，也愿意抽出時間去學校代一些課程。”馬遠超說，“走在校園里總是一件身心愉快的事，和學生們溝通也十分有意思。”

剛剛獲得上海市浦東新區“十大杰出青年律師”的傅鋼，是協力知識產權團隊中最年輕的合伙人。因著曾代理的一個又一個互聯網行業精品案例，他更是被媒體打上了“互聯網律師”的標簽。這位出身哲學系的山東人，講話溫和而低沉，笑言自己骨子里天生不羈愛自由，似乎更是契合了互聯網時代自由和開放的基因。采訪當天，正值他兒子剛滿兩周歲的生日，采訪剛剛結束，這位年輕的爸爸就迫不及待收拾了禮物，提早下班為兒子慶生。

總部坐落在陸家嘴金融貿易區的上海市協力律師事務所，是一家涉及知識產權、國際貿易、建筑房地產、金融證券、海商海事等多領域的綜合性法律服務機構，執業律師超過兩百余人。2001年，游閩鍵加盟協力，組建了協力最負影響力的知識產權團隊，14年來，隨著馬遠超、傅鋼的先后加入，這支年輕的團隊打造了一個又一個國內知識產權訴訟史上的“第一案”，并多次入選法院十大案例和典型案例。在最高院公布的2013年十大知識產權案例中，協力更是以其代理的“樹脂專利侵害商業秘密糾紛案”和“金駿眉通用名稱商標行政糾紛案”獨占其中兩席。

君子之交 起于微時

40歲的游閩鍵因著那股南方人的儒雅氣質，幽默健談，看起來依然年輕。在傅鋼眼中，這是一位很有遠見的大律師，對行業發展總是有其獨到和前瞻性的眼光。

20年前，游閩鍵還是個初出茅廬的年輕律師，從華政畢業時，這位愛動腦筋的福建人就在業余時間和朋友一起創辦了一家軟件公司，在短短的時間內，竟成為首家入駐上海張江軟件園的企業。“那時候，我發現很多軟件廠商非常關注知識產權問題，而當時國內的知識產權法律服務市場剛剛形成，案子主要集中在專利和商標上，著作權的案件并不多見。”游閩鍵告訴記者，“慢慢地，我發現和軟件廠商談知識產權，和知識產權律師談軟件，很容易就能成功。”2001年，游閩鍵瞄準了知識產權法律服務在未來的市場潛力，毅然離開供職4年的新華律師事務所，開始了全新的創業——加盟協力，組建知識產權團隊，成為當時協力最年輕的合伙人。

跟著游閩鍵一起加入協力的，還有當時剛剛從華政畢業的馬遠超。作為校友和師弟，學生時代的馬遠超還是游閩鍵在新華律師事務所工作時所帶的助理，因著師兄的加入，畢業后的他毫不猶豫地選擇了跟隨。“當時整個協力僅有100多平米，所有人都在大隔斷間里工作。知識產權團隊只有游律師和我兩個人，我們的座位背靠背，十分狹窄，只有主任才有一間單獨的辦公室。”回憶14年前的創業伊始，馬遠超瞇起眼睛，“那時候的協力確實是一個小所。”

最初，團隊的定位僅僅是IT知識產權，業務主要圍繞剛剛興起的計算機軟件行業。隨著人員的不斷吸納和壯大，團隊所代理的2005年Adobe公司訴漢湘文化軟件侵權案、番茄花園軟件侵權案、很棒小秘書軟件侵權案等多起知名案件在行業內一鳴驚人，兩個年輕人用短短幾年時間就在上海開辟出了一塊法律新領地。

創業之初，在多起打擊盜版的案子中，要時常直面那些當地惡勢力的打砸等暴力行為，這讓剛剛走出校園、帶著幾分文雅氣的年輕人有過短暫的動搖。“律師這個行業表面看來光鮮，實則苦樂自知。”游閩鍵十分感慨，“世人眼中的風光其實都是用背后無數的血汗換來的。”時至今日，雖然已是擁有眾多榮譽的成功者，但和許多忙于商業運作的律所老板不同，游閩鍵仍堅持每年接案子，在不同的城市間奔波出庭。“不忘初心，時至今日，我對法律這份工作仍心懷敬畏，充滿情感。”游閩鍵說。

2001年，在高校做教師的傅鋼辭掉穩定的工作，從哲學系跨專業考上了上海大學知識產權學院的研究生，“在其他人眼中，我是一個異數。”傅鋼說，“其實我只是信仰個性自由，更想做自己真正感興趣的事情。”正是因為這樣偶然中似有必然的人生變數，傅鋼得以結緣協力。在上海大學和臺灣政治大學聯合舉辦的海峽兩岸知識產權年會上，就“最終用戶使用盜版軟件是否應當承擔侵權責任”的話題，游閩鍵作為律師代表，傅鋼作為研究生代表，雙方在會上進行了激烈的交鋒與爭論。會后，游閩鍵專門找到傅鋼，向他拋出了橄欖枝。

2005年，馬遠超奔赴北京，籌建協力北京分所，正是這一年，傅鋼以助理的身份加入協力。短短幾年內，盛大文學訴百度著作權侵權、土豆系列著作權侵權案、書生公司訴盛大網絡壟斷糾紛案、網絡小說最高賠償案——“永生”著作權侵權糾紛案……一系列知名案件令傅鋼迅速成為行業一顆冉冉升起的新星。隨著互聯網時代的發展，從傳統著作權業務到互聯網行業、泛娛樂產業，傅鋼身上的標簽越來越特別起來。

馬遠超和傅鋼都是從游閩鍵的助理做起，十幾年后，他們分別成為協力的管理合伙人和合伙人，是知識產權團隊的核心，三人的團隊有不同的業務側重方向，更有互補和合作。在傅鋼看來，大家雖是工作伙伴，但私下更有著知己般的君子之交。而馬遠超更是直言，自己多年來的追隨源于對游閩鍵人格魅力的敬仰。“游律師是一個很大氣，很重情義的人。甚至到今天，我也一直叫他老師。”馬遠超說，“能夠跟隨一個老師十五六年，在行業內也是很少見的。”

三人識于微時，滿襟情懷，騰達時坐看云起。回顧青年時光，歲月長，衣衫薄，還有來日方長。

行走前沿 打造精品

中國第一起反壟斷糾紛案——書生公司訴盛大網絡壟斷糾紛案、反流氓軟件唯一勝訴案——很棒小秘書軟件侵權案、中國網絡游戲第一案——神州奧美訴浩方在線著作權侵權案、軟件最終用戶第一案——Discreet訴上海對點文化傳播公司著作權侵權案、非物質文化遺產第一案——安順地戲訴張藝謀署名權侵權案……多年來，協力所代理的諸多經典案例，創造了一個又一個知識產權訴訟里程碑式的“第一案”。“客戶常稱贊我們對前沿的、具有爭議的知識產權法律問題把握得非常準確，敢于嘗試新型疑難案件，這和整個團隊的專業功底是密不可分的。”游閩鍵說，“同時，我們要求自己的律師，把每個案件像做藝術品一樣辦成精品案件。”

在協力訴訟團隊，研究和分享，一直是團隊的重要基因。作為一項硬性要求，每個律師每月至少要寫一篇學術文章。而訴訟業務操作指引，更是協力內部的“秘密法寶”——作為多年來律師經驗的總結，這份指引注重細節性方面的要點和方法，并不間斷地進行更新，以傳授給下一個新人律師。

處女座的馬遠超是一個專注細節，追求完美的人。“馬律師做事非常嚴謹、專注。無論是案前準備、分析、訴訟的套路或是案件的整理，他的嚴謹和細致程度堪稱教科書。”傅鋼這樣評價道。提到此處，馬遠超顯得有些不好意思：“其實本質上我是一個比較粗心的人，因為一直擔心出錯，所以逼使自己養成了專注細節的習慣，對團隊我也是這樣要求的——律師對待法律文本，要像女孩子對待自己的穿著打扮一樣，出門前一定要反復照照鏡子是否合適。”因著這樣的處事和專業功底，馬遠超成功代理過多起業內知名案件：“金駿眉”通用名稱商標行政糾紛案，入選當年最高院十大案例；愛奇藝訴極路由屏蔽視頻廣告不正當競爭案，入選當年全國十大最具研究價值案例；微軟公司訴青島某公司計算機軟件著作權糾紛案，入選山東省知識產權審判十大案例；紅色龍紋旗袍案，入選上海十大典型版權案例……

同行給馬遠超起過一個綽號——“打不死的小強”，這位質樸而忠厚的上海人身上，有一種極其堅持的執著。“只要認為自己是正確的，我常常會一直堅持下去，并不斷找各種論據和理由去證明它是站得住腳的。”馬遠超一笑，“這個性格有時會讓自己很辛苦，常常在一個案子上要比別人花費更多的時間。僅僅為了證明自己的觀點，要查很多論文和相關案例判決，像大海撈針似的搜集，甚至有時未必能達到自己要的效果。”

相比馬遠超的純科班出身，經歷多元化的傅鋼，自認為帶有一種更靈活開放的跨界思維模式。從書生訴盛大反壟斷案，從盛大文學訴百度案再到“傳奇”系列網游維權案，傅鋼以獨特的視角和開放的跨界思維，打造了一個個互聯網行業的精品案例，也成為協力一塊極具特色和專長的業務領域。在他所主辦的這數百件案件中，大多屬于標的額大、社會影響力大的案件，自2009年起，更是連續6年每年有一件案子入選省一級知識產權十大典型案例。其中，上海玄霆娛樂信息科技有限公司訴王鐘、北京幻想縱橫網絡技術有限公司著作權合同糾紛案入選最高院“2012全國知識產權司法保護五十大案件”。

自2013年開始，傅鋼開始為“熱血傳奇”、“奇跡MU”等知名網絡游戲開展系列維權，在該系列案件中，他累計為客戶挽回損失數億元，一度被業內稱為“網絡游戲維權第一人”。而在盛大文學訴百度著作權侵權案中，傅鋼甚至花費半年多的時間來觀察百度的商業模式，精心研究了幾乎所有涉及百度的判決書及相關論文，并不斷地公證固定證據，訴訟時僅公證書就有厚厚的幾十本。那時候，他的辦公桌旁，永遠放著一個巨無霸沉甸甸的行李箱。談及這些，傅鋼并不覺得辛苦，甚至有些打了雞血的愉悅狀態。“互聯網是開放和自由的，總有一些全新的技術和法律問題不斷出現，有一種不斷接受挑戰的快感。”傅鋼說，“而在一個開放和包容的團隊里和行業一起成長，這是一個非常愉快的過程。”

心有猛虎 細嗅薔薇

2013年，上海自由貿易試驗區成立，金融和知識產權無疑是自貿區糾紛最易頻發的領域。去年，游閩鍵在自貿區義務發起設立了全國首家純民間、非盈利的知識產權糾紛調解中心。“對當事人來說，花最少的錢，用最短的時間來解決糾紛是最重要的。”游閩鍵說。這種可以復制的糾紛解決模式，不但大大降低當事人成本，也很大程度上節約了司法資源，令游閩鍵更沒有想到的是，正是這個義務開展的民間調解中心，成為他在一年后結緣全國勞模的契機。

在協力辦公室接待大廳里，到處擺放著各種公益類獎杯和紀念品。身懷公益之心，似乎一直是這個團隊共同的性格特征。身為上海市政協委員，游閩鍵的提案從“殘疾人免費坐公交”、“保護公民個人信息安全”到“整治霧霾”與“大數據時代”的立法建議，大多與老百姓民生相關。而工作狂馬遠超和傅鋼，也笑言平時愿意接一些根本不賺錢的案子，在賺錢的同時也做貼錢的事情。在一個又一個案子的忙碌間隙里，三人仍樂于抽出時間義務去多個高校代課。“當人生達到一定的層次時，過了那條物質生活的及格線，更多時候會去關注個人信仰，注重個人姿態，更樂于積極地做一些回饋社會的事情。”傅鋼說。

閑暇之余，游閩鍵熱衷茶藝，馬遠超喜歡騎馬和旅行，傅鋼正在堅持跑步看風景。心有猛虎，細嗅薔薇，回歸平凡人的普通生活，馬遠超的理想狀態出乎記者意外，但似乎又暗合每個人的心聲：從忙碌的工作中解脫些許，不要讓簡單生活成為一件奢侈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