樸槿惠的“反導”迷茫

張寧　張青

韓國有識之士已經認識到，繼續把國家安全綁在美國戰車上，聽從美國擺布，割裂經濟和安全關系，必將導致沖突。

近來，有關韓國是否會加入美國“薩德”（THAAD，末端高空區域防御系統）反導系統部署的討論再次成為輿論關注的焦點。一邊是周邊重要國家的強烈反對，一邊是美國明里暗里的拉攏游說，韓國政府可謂左右為難。

目前，韓方對于部署“薩德”的公開表態是“3NO”——美方沒有提出要求，美韓沒有進行相關磋商，雙方沒有作出任何決定。

總統樸槿惠雖然采取“模糊”策略，始終三緘其口，但也從未表示放棄部署。其曖昧態度的背后，或許是韓國難以言明的選擇迷茫。

叫停有關“薩德”的磋商？

3月26日，韓國宣布將加入中國倡導的亞洲基礎設施投資銀行。就在這一特殊的時間點上，美軍參謀長聯席會議主席馬丁·鄧普西對韓國進行了訪問。

鄧普西訪韓行前，美軍參聯會官員接受采訪時稱，鄧氏“訪韓時將討論‘薩德問題”。韓國聯合參謀本部則表示，“正式議題里沒有‘薩德問題。”26日，鄧普西會見了樸槿惠。但900多字的會后聲明中，并未涉及“薩德”問題。

中立分析人士認為，樸槿惠和她的政府叫停了有關“薩德”的磋商。一名不愿公開姓名的韓國外交機構消息人士對媒體說，“鄧普西可能接受了韓國政府希望暫時不要公開討論‘薩德問題的建議。”

此后，美國國防部長阿什頓·卡特于4月造訪韓國，“薩德”再度成為熱門話題。卡特聲稱，要把最好的武器部署到朝鮮半島。他同時強調，防御僅僅指向朝鮮。4月10日，卡特和韓國國防部長韓民求舉行了會談，但在之后的聯合記者會上，雙方表示，未就部署“薩德”反導系統展開會談。

有輿論認為，這一輪韓美角力的背后，是作為韓國前總統樸正熙女兒的樸槿惠，很早就直接目睹了韓國總統如何與美國打交道，當她不想承認和美國就“薩德”問題展開磋商的時候，美國亦束手無策。盡管，她就任總統后給美國媒體的最初印象曾是——“不斷的微笑與溫暖的視線”。

然而，也有報道披露，卡特訪韓之前，“薩德”系統開發商美國洛克希德·馬丁公司已向韓政府提供開發情報。韓美兩國媒體據此分析，雙方已就“薩德”問題進行深入磋商。

“亞太再平衡”背景下的兩難

2014年，駐韓美軍司令柯蒂斯·斯卡帕羅蒂提出在韓國部署“薩德”系統。他聲稱該部署旨在抵御朝鮮的導彈威脅。未公布消息源的報道稱，美軍已經考察并選擇了幾處可能部署“薩德”的基地位置。

2015年4月初，卡特訪問韓國之際，首爾的不少韓國市民團體聚集在韓國國防部和政府大樓前抗議美國在韓部署“薩德”，認為此舉不僅不會增強韓國的軍事防御能力，反而會導致朝鮮半島局勢惡化。

加拿大智庫“全球研究”則在一份題為《韓美軍事同盟：韓國陷于北約網絡》的報告中說，韓美軍事同盟關系已經變質，韓國軍隊今后將為美國軍事占領提供支持，在未來美國進行干預及轟炸行動時，韓國將迫于壓力而扮演更為積極的角色。報告稱，韓國已淪為“帝國主義工具”。

報告認為，美國可能會花幾年時間將北約拓展至亞洲，或在亞洲建立一個與北約類似的組織。更直接的計劃是號召北約的亞洲伙伴國在美國的侵略戰爭中發揮更積極作用。

這些針對“薩德”和冷戰思維的抨擊，是樸槿惠不能忽視的聲音。但在韓國政治家對外政策優先性排序中，“韓美同盟關系”始終是第一位的。

同時，在樸槿惠身邊，主張緊跟美國軍事安全政策的大有人在。美國駐韓國大使利珀特遇襲事件發生后，韓國執政黨新國家黨要員就欲借此推進“薩德”反導系統部署進程。韓國國會外交統一委員會委員長、新國家黨議員羅卿媛也表示，“薩德”反導系統對韓國來說十分重要，是必需的武器體系。

作為美國在亞洲的重要盟友，韓國不可能對美國的“再平衡”戰略說“不”。

可是，韓國外交部早已把“實現國民幸福、朝鮮半島幸福、地球村幸福”設定為外交發展戰略，外交活動三大目標則為“朝鮮半島和平與東北亞共同發展”“為人類發展做出貢獻的可信賴的韓國”“增進國民幸福具有魅力的韓國”。

這些愿景，與美國希望韓國扮演的角色，恐怕相差不可以道里計。這，也是臉上總是浮現親善笑容的女總統必須要面對的棘手矛盾。

平衡外交面臨巨大挑戰

與其前任執政后首訪美國、次訪日本不同，樸槿惠就任總統后出訪的第二站是中國。從個人層面說，她熱愛中國文化，2013年的對華“心信之旅”中，她甚至用中文發表演講。從工作層面說，在她的對外政策中，“韓中戰略合作伙伴關系”占有極其重要的地位。然而，“薩德”反導系統，卻是樸槿惠無法繞開的障礙。

美方聲稱部署“薩德”是為了有效攔截來自朝鮮的彈道導彈，但內行人都知道，其適用范圍已遠遠超出防御朝鮮彈道導彈的需要。目前“薩德”系統X波段雷達探測距離可達1500公里。一旦“薩德”部署在韓國，中國的大片地區都將進入其探測范圍內。

此外，現代戰爭中，戰略防御武器和戰略進攻武器之間的界限已經模糊。一旦需要，戰略防御武器可以立即轉入戰略進攻狀態，并成為重要的戰略威脅力量。

自去年美方放出在韓部署“薩德”的風聲后，中方持續堅定地表達了反對立場。外界認為，十分重視韓中關系的樸槿惠，不可能不對此給予更多關注。

目前，韓中關系在韓國外交版圖上的權重正在日益增加。韓方統計資料顯示，中國目前已是韓國最大的貿易伙伴及投資對象。韓中貿易額超過韓美、韓日與韓歐貿易總和。韓中之間每星期有超過800次的航班運行，6萬名韓國學生在中國學習，6.8萬名中國學生在韓國學習。中韓草簽自由貿易協定，韓國加入亞投行，更將使中韓相互依存度進一步提升。

在此背景下，韓國有識之士已經認識到，繼續把國家安全綁在美國戰車上，聽從美國擺布，割裂經濟和安全關系，必將導致沖突。簡而言之，以從中國獲取的經濟利益向美國購買“薩德”反導系統，反過來損害中國安全利益，此種做法絕非正常邏輯所能接受。

但是迄今，樸槿惠和她的政府，僅僅是在部署“薩德”問題上采取了“模糊”策略。

外交政策面臨巨大挑戰，但樸槿惠有時卻展現出奇特的超脫態度：“媒體擔憂韓國夾在大國之間舉步維艱，但我們完全不必過分緊張，應當處之泰然。”

“任時光流逝，豬島風光依舊……和平的美景讓人心醉。遠離世俗的繁復，找回內心的平靜，漫步與自然融為一體的白沙灘……”

2013年7月，樸槿惠度假時曾寫過這樣的文章。現在，陷于反導迷茫、戰略選擇迷茫中的韓國總統，可還有那樣的心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