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青釉瓷大家談

王小明

胡正中（尚越）：天青釉究競是一種釉色，還是一個廣泛的釉色系？它是人為能較準確地控制的，還是由原材料的特性所基本決定的？汝官窯作為天青釉色的代表，其漂亮是毋容質疑的，但汝官窯里青綠色釉也是很多的。這似乎又和窯位和窯溫有關了。在以青綠色為基調的古代青瓷里，五代柴榮要創造一種全新的“天青色”，這似乎不太現實。“雨過天青云破處”其核心應該不是“天青色”，而是指釉面如雨后一碧如洗、干凈整潔。而現在作為我們認知標準的天青色，應該是五代以降100多年后北宋汝官窯的胎釉原料所基本決定的，又經無數試驗，加以總結而創變出來的一種釉色系。

胡云法（宋瓷情緣）：天青釉色是繼唐越窯秘色瓷后，將青瓷釉色推向極致的一種代表釉色，它是基于帝王的美學嗜好和社會審美情趣的變化形成的。是古人對青釉的一種贊美和崇尚。天青色釉是以青色為主基調，以天空顏色喻之，純靜、潔雅……變化于濃淡深淺之中，留有更多的想象空間，令人神往和遐想。雖然天青色釉在同類青瓷中形成的機理和特點略有側重，但其釉色的主基調和特征是一致的。說錯見諒！

行者（山東）：高古瓷器的單色釉審美取向，是中國古代最具影響力的審美標準之一。其中所謂五代耀州窯青瓷的發色呈相和雕刻工藝，又是其同時代制瓷行業中審美水準與工藝高度的象征，橫向廣泛影響到當時

的南北方瓷業內外，甚至縱向直線延伸到清代早期的單色釉復古風潮。

李昊：剛剛閱讀了日本森達也先生論述清涼寺汝窯天青釉與耀州窯之傳承關系的文童，我想請教趙永川老師一個問題：汝窯清涼寺窯址區域真有燒造臨汝窯風格（類北宋耀州剔刻花工藝）的窯區嗎？這是否說明在北宋前期與中期，汝窯一直處于模仿、學習耀州窯的階段呢？

趙永川（青青俺川）：有，量也很大，主要集中在韓莊到清涼寺之間的2公里區域。這在汝窯考古資料中也提到了。

李昊：感謝趙永川老師的解答。汝窯的窯址考古資料很難了解到，期盼您的大作早日問世。說到天青釉，我曾見過幾件東晉至隋代的越窯器物，皆絕類天青釉，不知尚越老師是否認可？

尚越：從未見過晉唐越窯的天青釉瓷器。但液相分離造成的全器藍釉窯變的瓷器有。不僅是晉唐，再早也有。只是釉色不均勻而已。凡釉料含鐵的青花，呈現的綠、紅、黃、藍、灰、黑等色，皆因火的作用，所以晉唐時期有可能生產這種釉瓷，關鍵看是有意還是無意。

柴菲贊同尚越有意之說。有意也就是技術可以實現設想，產品在天青色調的基準上，達到基本一致。從耀州窯、汝窯、南宋官窯等幾個燒造天青釉青瓷的窯口制作工藝看，天青釉瓷的釉料配方、支燒方法、匣缽選擇、窯爐氣氛等諸多工藝，有著接近一致的相似性。應該說，當時的匠師在技術層面，已經達到按自己設定的釉質、釉色進行可控性燒制的工藝高度。這也是天青釉青瓷系列受后世推崇的重要因素。

宋瓷情緣：五代與兩宋天青釉的學術討論是一個全新的話題，是人們常用之而又未深究的一個課題，依本人拙見談論這個話題，首先要理清以下幾點：

一、何謂天青色？大自然的顏色是深淺、濃淡變幻的，這種象征意義上的比喻存在顏色上的寬泛性。古代文人視覺上所指的天青色，往往指天空中最美麗的那種自然現象，例如“雨過天晴云破處”，它和現實中的灰青、粉青等是相區別的，我們在評判天青色時，應該對釉色的指向和顏色上的認識，達成一個基本共識。

二、在以上基礎上再討論這種天青色釉形成的機理，它的有意和無意性，即刻意為之和偶爾出現。我們在此討論的課題是人們主觀可控的范疇，如果是無意的巧合，可能在唐以前的青釉中也會出現極少的個案。

三、窯工在長期實踐中不斷摸索改進.達成了對天青色釉主觀上可控，制作出青瓷發展史上的巔峰之作。這種主觀可控性與釉料、瓷胎的配方、溫控、氧化還原的氣氛等綜合原理密切聯系，尤其表現在瓷胎中金屬元素的比例等對釉的影響，以及對釉色產生的反襯作用等。例如我們所看到的所謂天青色釉，其胎的顏色往往星淡灰或淺灰色。因為五代與宋代青瓷中，各名窯之間雖然存在地域上制瓷原料和傳統工藝上的個性差異，但為了達到天青色的主觀目的，存在相互間的交流與結合，這樣就產生了許多工藝上的類同性。例如支燒滿釉等階段性的一致性。帝王個人的藝術嗜好和社會審美時尚的趨勢，以及工藝上的成熟等發揮著重要的作用。

柴菲：贊同宋瓷情緣兄的觀點。他的觀點反映在三個方面，一是對天青色系的基準的探討。二是對物理與化學形成機理的分析。三是對工藝的探究。我認為社會、歷史、宗教與審美的因素也是一個值得探索的方向。

蓮花樽：“雨過天青云破處，這般顏色作將來”，這是每一位古瓷愛好者早已耳熟能詳的名句，但又總也無法準確說出這到底描述的是一種什么樣的顏色，有的說藍，有的說青，還有的說藍中偏灰，藍中偏白，不一而足。竊以為青即是藍，藍即是青，此種例子比比皆是。比如青花瓷，明明是藍色卻稱之為青花。記得我小時候各種生活用品和物資相對貧乏，大家很少買成品服裝，為了省錢都是先買布，然后量體裁衣。姨媽在我們當地一家最有名的老字號布店工作，母親領著我去買布的時候經常會聽到她們將一種藍色的布料稱之為藏青色，其實顏色上的細微差別只有專業人員通過強化訓練才能較為準確地感知（廣告印刷行業則通過色卡來定）。我們作為普通的收藏愛好者只要知道和理解就可以了，沒必要過于糾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