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憶母

丁小軍

清明，在我記憶當中除了祭奠先烈，更為充溢的，多是踏青的成分。然而，由于慈母的辭世，卻使我對如期而至的清明，體會到其中沉甸甸的份量。

母親去世將近百天，而我始終沉浸在深深的悲痛之中。每每想記敘點關于母親的文字時，總要糾結良久。因為，我怕觸動心靈里面最脆弱的那一面，給這美好的陽春里遮蓋一些陰影。“清明時節雨紛紛，路上行人欲斷魂”可讓我無法抑制對母親無限思念的還是清明節。

母親是去年查出來患胰腺癌的，當時已是晚期。我根本不敢相信這是真的。為了確診，我帶著母親走遍了蘭州各大醫院，但結果都是一致的。母親一輩子沒得過大病，這個突如其來的消息，我腦子一片空白，感到萬般無助。在治療期間，我們都隱瞞著真相，沒敢告訴她老人家，生怕她受不了這樣的打擊，病情加重。在回家休養的那段時日，看到母親的疼痛難忍，我們作兒女的只能背過身去抹眼淚。母親知道自己的病情時，格外的鎮定，但，我知道，母親多么希望能夠很好地活下來。為了多給母親敬一點孝心，我還是城鄉間不停地奔走，在救贖與現實的無奈之間，母親一天天的消瘦下去了，任憑淚水洗面，也不忍心多看她一眼。

回想起來，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經受那鍛煉獄般的日子。病魔無情，最終母親還是走了。而我的腦海里，時時浮現著母親日常的音容笑貌，還有臨終時眼角的淚滴……

在母親去世的日日夜夜里，我始終認為母親沒有離我而去，一直還相伴著她的兒女們。

我生長在農村，那個年代并不富裕，生產隊留給農民吃的糧食難以維持一年，很多人餓著肚子干活。聽母親說，生下我的時候，家里吃不好，她沒奶水，就挨家挨戶的跟其他有孩子的母親要奶吃。后來，外婆給了一頭奶羊，母親用羊奶喂養我長大。

母親不識字，卻深諳為人處世的道理。從小對我們教誨甚嚴，兒女有做不對的地方，就當面說教。不聽話了，也少不了要挨打。母親經常干重活，有時，還趕著牲口犁地、堆麥垛，在農村這都屬男人的活計。母親做飯利索，記得小時候家里來了客人，客人說要走，母親總是留下客人，讓吃了飯再走。一會兒的功夫，可口的飯菜就端上了桌。母親針線活好，她花了半年的時間，給我繡了毛主席詩詞“沁園春”巨幅十字繡，現在就掛在我的客廳里，沒料到，這成了她老人家的遺作。每每看見它，都會想起母親。母親不甘貧困，總是起早貪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因為有了母親的辛勞，家里被她打理得干凈整潔、非常溫馨，生活也才得以改善。我常想，絕對是身體透支太多，為病埋下了禍根。母親享年六十三歲，正是享福的時候，卻離我而去。

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待。三個月了，每每想起母親，總會黯然淚下，這痛，無論是日、是夜、還是在夢中！

自母親去世后，我再也沒有一點辦法和渠道，獲取母親的消息。父親天天早晚，都要去母親的墳塋前自言自語，很久才肯回屋。看得出來，母親的離世對父親的打擊。雖然，母親在世時也與父親常有磕磕絆絆的事，而那種相濡以沫的情感是無法割舍的。

如期而至的清明，我能做的只有到母親墳前再填幾鍬新土。

落英繽紛，如同淚水，潸然而下，這個春天帶給我的，只是多了些傷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