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物鑒定：畫販子最有眼光

不私下為民間文物做鑒定、估價，是國際博物院界的基本倫理。但現實中，很多民間收藏家都有一些博物院的朋友，彼此私下交流不少。但社會環境的變化，加之商業因素的干擾，令業界不禁感嘆：養成鑒定大師的時代已一去不返了。

鑒定費的誘惑 陳傳席很早就給人鑒定字畫。過去他“以貧困為榮”。1993年中國的文物交易開始合法以后，陳傳席漸漸意識到：“你貧困潦倒，別人卻用你的文章來賺錢，這不合適。”他順應市場潮流，開始幫人鑒定、寫文章，收費。

最貴的一次，幾個民間藏家集資近1億元，買了一件號稱是北宋某著名畫家的作品。藏家中的一位找到陳傳席，拿出一大堆資料，請陳傳席寫篇文章，證明這件是真跡，他們準備了2000萬元，其中1500萬元給陳傳席，另外500萬元打算再找兩位權威人士。

陳傳席最后寫了篇文章，證明這不是真跡，但可稱作同一流派的老作品，結果“潤筆”從2000萬元減到了200萬元。

“確實是偽作。但是，此人和賣畫的人有矛盾，找人寫文章，就是為了壞他的事。”陳傳席沒寫，一大筆“鑒定費”泡了湯。

“互惠”鏈條在延伸 龔繼遂記得美國美術史家高居翰早年曾在有關《溪岸圖》之爭的一篇論文中寫過的警句：“在鑒定專家和贗品制造專家之間，有著互惠的悠久傳統。”

如今，這種“互惠”的鏈條延伸得更廣了，拍賣公司、賣家，聯合官方鑒定人員造假，比比皆是，騙局也越來越大型。

最著名的案例是，2011年商人謝根榮假造金縷玉衣，騙貸24億元，背后有故宮博物院、國家文物鑒定委員會等國家文物機構的5位鑒定人員站臺。

怎樣避免官方鑒定人員和私人藏家或業者聯手作弊？

龔繼遂構想出一種鑒定的機構建設模式：由官方建立50個人左右的專家庫，由訓練有素的從業人員構成，博物院專家和市場專家，按照1∶1的比例，甚至是3∶2的比例組建。每次鑒定，從中抽簽，任選5個人，送來的東西，不要標識是誰送來的，只寫清楚傳承出處，幫助專家做出判斷，雙盲鑒定。“可是，上面沒有頂層設計”。

眼光最好的是畫販子 現在，“鑒定界沒有一個人能一統天下了”。龔繼遂認為，養成鑒定大師的時代已一去不返。“博物院館員按國家規定不能進行個人收藏，而徐邦達那代人，大多是世家舊族，臨習過畫，有收藏購買的經驗，這是他們生活方式的一部分”。

陳傳席見徐邦達三次，每次問他同一個問題：鑒定真偽的關鍵是什么？徐邦達每次都回答：經常看真跡。

陳傳席發現一個規律：“原來博物院的那些權威，其實也是畫商出身，地位低，但經驗豐富，到了博物院后，又成了專家、學者。未來能達到這種水平的，還得從民間來。”

很多行內人也認同陳傳席的說法，“眼光最好的是畫販子”。

“優秀的畫販子一是聰明，二是能吃苦。我看到他們在博物院里面，買了書，對照著看，拿幾個面包待一整天，什么時候閉館什么時候走，大公司搞拍賣會，他們坐著飛機滿世界跑去看”。

“畫販子”們有個說法，“專家看錯不會砸掉飯碗。而我們如果把真看成假，沒買著，就沒飯吃；把假看成真，就會傾家蕩產。因此，我們得拼命學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