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進
路過表妹所在的城市,我想給很久沒有見面的她一個驚喜,便去表妹上班的紡織廠找她。剛走到門口,一陣熱氣撲面而來,車間里轟隆隆的機器聲立刻就飄進了我的耳朵。我很難想象,從小嬌生慣養的表妹如何能適應這種環境,且一呆就是兩年。
映入我眼簾的工人們全都穿著藍色的廠服,戴著帽子與口罩,盡管這樣,我還是一眼便認出了表妹。因為當時臨近下班時間,在經過8個小時的體力勞動后,大多數工人眼神暗淡無光,流露出疲憊與無奈。表妹則不同,水汪汪的眼睛閃爍著興奮的光亮,麻利地穿梭于百十條棉條之中。
看到我,她狂奔而來,給了我一個熱情的擁抱,弄了我一身的棉塵。她開心地笑著:“放心,新鮮純棉的,很健康,無毒無害。”她天真活潑的模樣,完全不像是一個勞累了一天的人。
我以為她會跟我一起離開,誰知她說:“抱歉哦,我要加班,很劃算的,有加班費啊。”我吃驚地看著她:“據我所知,工人加班都是自愿的,你這么辛苦,值得嗎?”她笑了笑:“值不值,哪有標準的定義。”
回到表妹的家,已是晚上9點鐘。進了屋,親親女兒的小臉,她進了洗漱間。后來,她把我叫進去,我看到牙膏已擠在牙刷上,盆池里的水是溫溫的,浴缸的旁邊,一套睡衣折疊整齊地擺放著,顯然是為我準備的。
來到客廳,我發現熱騰騰的飯菜已擺在沙發前的茶幾上。我吃驚地問:“這么快?”表妹夫靦腆地回答:“我習慣了。這些年為了讓孩子一回家就能吃上新鮮的熱菜熱飯,我先將該洗的、該切的弄好,她一進門我就開始炒菜,基本上半小時內能做好。”
晚上10點整,鬧鐘突然響起,嚇了我一跳。她的女兒說:“媽媽,對不起,我忘記了有客人的時候要關掉鬧鐘。”我這才知道,他們一家每晚10點以后,要關掉電視,關掉電腦,不看書報,不侍弄花草,一家人坐在沙發上,做游戲,唱歌跳舞,輪流講笑話,講自己在這一天的故事,總之,盡情地享受天倫之樂的美好時光。
那天晚上,表妹的女兒清唱剛學到的兒歌,在我們面前翩翩起舞,而表妹斜靠在沙發上,表妹夫輕輕為她揉著雙肩。
我被這樣一幅溫馨的畫面所感動,也明白了表妹一切辛苦的付出都是值得的:她的工作是落紗,就是將紗線繞于簡管上定型、去除雜質。在經歷了上機、插管、理頭、壓管、生頭后,就形成了落紗的美麗;而她的幸福猶如一落紗,她不抱怨命運的不公,辛苦地工作,在經歷著高溫、棉塵、汗水、噪音、疲勞之后,她收獲了一家人的幸福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