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立群 葛琪



記憶中的年景里,年少的我們盼著放炮吃肉穿新衣,盼著邁過村子外的大山看新鮮的月亮。那時的除夕夜,閉上眼睛許下走出家門暢游天地的心愿。那時候,我們的心底沒有鄉愁,我們安生在家鄉最溫暖的懷抱里,鄉情是腳下的土地、吐納的空氣,它存在于我們生活的每個角落,唯獨還未沉淀在心底。
就在那個時候,我們聽到了那首悠揚的天籟:
山上有路
路難行嘞
彎彎曲曲
一層又一層嘞
小哥要去看小妹嘞
不怕山高路不平嘞
……
那是1980年,那個叫鄧麗君的女子,唱出了這首《原鄉情濃》,電影里:鐘平妹與一起打工的姐妹們挑著沉重的擔子走山路,扁擔顫躍,女子們青春的臉上布滿汗水和笑容,未來充滿陽光……祖籍河北邯鄲,卻生長在臺灣的鄧麗君,是實實在在客居異鄉的原鄉人,在她寫給老師莊奴的信上說,“我敬愛的老師,我何時才能遍游家鄉,如今只能在電視上,沙發里臥游家鄉,或者在夢里,夢游家鄉……”那時候,我們只是喜歡鄧麗君天籟般的聲音,卻無從體會歌聲所傳達的異鄉人最深沉的思鄉之情。直到有一天,我們在除夕夜許下的愿望變成了現實。我們走出了大山,離開了父母的視線,盡管鞋底粘黏的家鄉的黃土還未褪盡,我們已經義無反顧投入到嶄新的世界里。
三十多年過去了,名叫鄧麗君的女子已經魂歸天堂,但她的歌聲卻依然不時在耳邊響起。那彎曲難行的山間小路,從何時開始讓我們如此悲傷?我們的心離開家鄉已經很久,想家了。
“爆竹聲中一歲除,春風送暖入屠蘇。千家萬戶日,總把新桃換舊符。”回鄉!回鄉!是那根深蒂固的傳統敦促我們回鄉?我更愿意相信,是心底那隨歲月日漸濃厚的鄉情敦促我們回鄉。而年,就是那最烈的引線。
余光中說,鄉愁是那枚小小的郵票,那張窄窄的船票。所以,就把那日漸濃郁的鄉愁,換成一張小小的票吧。
那個躊躇滿志的少年,已經不再盼著放炮吃肉穿新衣,他已經快忘記鄉里的年景是什么模樣。他只想回鄉,回鄉方能解愁,回鄉是找回記憶的最好方式,也只有在山那邊的鄉里,一切還是原來的樣子。
記憶中的年景,在全家團圓的喜樂氣氛中,在晚輩孝敬長輩的酒杯中,在屋外煙花閃耀的光芒里,在流傳百年的民俗表演隊伍里,在震天的鑼鼓聲響里,在紅璨璨的春春聯上,在昏黃而溫暖的燈光里,在雪花飛舞漫天銀白的天地間……更在奔忙的回鄉路途中。
“近鄉情更怯,不敢問來人”?那是古人的矯情,今天,我們只會給親愛的父母一個大大的擁抱,給熟悉的土地一句嘶吼出的問候。我們這些背井離鄉,終日忙碌為生活奮斗奔波的人,也只有在這時才不再像那無根的浮萍,腳下的土地,就是我們的根。
根在腳下,鄉愁也就變成了鄉情,變成了父母手中包出的餃子,變成七大姑八大姨善意的嘮叨,變成爺爺奶奶輕聲的關切,變成給小輩們包上的紅包。當然還可以再趕一次熱鬧的年集,再寫一次火紅的春聯,再跳一次淳樸的秧歌……
就像歌里唱的:回家吧,回到最初的美好。遠離城市的喧囂,回歸原鄉的凈土,看看黃土地上的年景,感受家鄉濃濃的親情。
細細體味鄉愁吧,趁青山尚在,趁綠水尚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