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他當作別人家的孩子

綠茶

一

“大象大象鼻子長，媽媽說，長鼻子，真漂亮。”這是我曾經教給女兒的一首兒歌，此刻我想起它，仍然可以感受到女兒吟誦它時的快樂。那是一種孩子得到父母認同與表揚時的滿足與自豪。

隨著孩子的長大，我對孩子的愛沒有變，但是，當初這種無條件無原則的欣賞與贊賞開始變了，因為，當她走出家門，和別的孩子在一起的時候，不知不覺中，我開始拿別的孩子和她比較，總希望別的孩子身上的優點她也都具有。

我自以為是為她好，卻不知這給她的是多大的打擊。

記得女兒上幼兒園的時候，一天，她的小伙伴毛毛到我們家來玩，兩個小孩玩得很開心，我也時不時地過去看看，插上幾句嘴。可是，等毛毛回家后，女兒說，我再也不想和毛毛玩了。我問，為什么？她說，媽媽，我發現你喜歡別人家的孩子，不喜歡我。

我愣住了，咦，媽媽當然喜歡你了，你怎么這樣說呢。

女兒說，剛才毛毛在這里玩，你一直夸獎她，可是你都不夸獎我。我們爭論什么問題時，你也說毛毛是對的，可是我也很對啊。

我笑了，剛才毛毛在我家客廳打了幾個筋斗，我夸獎她真厲害，她就興奮地又翻了十來個，而女兒只能在一邊看著。后來兩人爭論什么時，我支持了毛毛的觀點，好像就是從那一刻起，女兒就不怎么開心了。

我笑著對女兒說，原來是這樣啊，小心眼兒。人家毛毛是來我們家的小客人，對于客人是不是要照顧得多一點，更禮貌周到一些呢？再說她的運動天賦是很好啊。

女兒接受了我的解釋，但還是心懷不甘，說，我就是覺得我的手工比毛毛厲害嘛。手工一直是女兒的強項，常常可以編織一些小玩藝出來，連我都自嘆不如。

這還不簡單，下次咱們帶一把折幸運星的紙到毛毛家去，教毛毛折，毛毛媽可是每次都夸獎你心靈手巧的，好不好？女兒笑了。

因為這件事，我便多了些觀察，發現在父母間有同樣的規律：在一起，都互相夸別人的孩子，很少主動夸自己的孩子。

二

什么時候父母才能自發地欣賞自己的孩子呢？尤其是在孩子長大后，他有了自己的思想，有了自己的性格，不再對你言聽計從，時不時還和你頂撞幾句，你看他是否仍然能像他剛出生時一般，接納他的一切，肯定他的一切？仍然堅信“長鼻子真漂亮”？這是我一直思考的問題。

有一天，一個朋友跟我講了她的故事。

她說，有一次，我正走在路上，正在上坡，然后看到迎面走來一個少女，穿著淡綠色的衣裳，個子高挑，步伐輕快，帶著彈性，她感嘆，這女孩真美，渾身洋溢著蓬勃的青春。突然她發現，咦，這不正是我的女兒嗎？

她說，那一會兒，我的眼睛大概是發出光來了，我為自己的女兒而心動，這是發自內心的欣賞與贊許。然后，我的女兒也看到了我，她大概也感受到了我對她的那種欣賞，直直地走過來沖我一笑，然后說，我回家了，一陣風般從我身邊走了過去。

朋友說，那一刻她有點恍惚，那個正在叛逆期的總是和自己吵個不停的女孩，這一刻是如此靜美，如此乖巧，她第一次感覺到，母女間因為欣賞而帶來了能量的流動。

這是發自內心的欣賞，也是因為她換了一種視角，在一個陌生的環境里，把女兒先當作一個陌生人之后，突然的發現。

后來她和女兒之間的關系，因為她內心的頓悟得到了極大的改善。她說，因為，我從一個總是盯著她的毛病，感嘆為什么別人家的孩子那么好的家長，變成了一個相信自己的孩子、懂得欣賞和贊美自己孩子的家長，而孩子也呼應了我的改變，我們之間現在如同朋友。

這一切，真的感謝那一天的邂逅。

而朋友的故事，也幫我找到了答案。那就是，有的時候，不妨假想你的孩子是別人家的孩子，你看這個孩子，自然可以跳出那種“愛之深恨之切”的桎梏，對孩子和自己便都有了客觀的認識。

編輯 朱璐 zhulu83@126.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