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19世紀的巴黎,當太陽下山,煤氣燈點燃之后, “苦艾酒時間”到來了。白天里沐浴著陽光的宏偉大道隨之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夜晚的女人。從法國首都最黑暗的角落,涌現出數千名身著迷人服裝,濃妝艷抹的女人,她們出現在咖啡館、夜總會和劇院的門前與客人賣弄風情。
隨著巴黎賣淫業蓬勃發展,當時那些最著名的藝術家也著手描繪這一令人興奮的現代社會現象,他們抓住那些混合著罪惡和丑聞的畫面,再加上法國作家拉伯雷式的粗俗幽默調制成藝術品呈現在觀眾眼前。
于是在藝術史上,交際花和妓女走上了舞臺。現在巴黎的奧賽博物館正把這些記錄展現在今天的觀眾面前,據稱這是表現19世紀巴黎賣淫業的的第一個大型展覽。
本次展覽的名稱“盛衰記:1850-1910賣淫圖像。該展覽以街道開始,在白天,林蔭大道上的性工作者是很難分辨的,在白天這些就是尋找她們的線索。在展覽一進門的大廳,懸掛著一幅1892年的油畫《街頭(巴黎女子)》,作者是路易·瓦爾塔,畫面上是一個濃妝艷抹的女人,穿著黑色平底系帶鞋,戴著長長的黑色圍巾。她把裙子微微掀起幾英寸,露出自己的腳踝,這表明她是妓女。該展覽告訴觀眾:一個大膽的眼神,提起裙子下擺,獨自在酒吧飲酒,這些正是妓女和良家婦女相區別的蛛絲馬跡。
在街頭、咖啡館和酒吧,以及劇院或歌劇院,把“可敬的女人”和賣身女子區分開來往往并不容易。在19世紀下半葉,合法的青樓大約有200家,里面的妓女在當地的警察局登記備案,定期進行體檢。展覽中有一些圖盧茲-勞特累克所繪的妓院,在他筆下,女人們并不是犧牲品,也不是狐貍精,而是工作中的女性。在一幅圖里,女人掀起裙子做體檢;在另一幅圖里,一個裸體女人從腿上脫下黑色絲襪。
然而愈來愈多的女人愿意單干,妓院的數量隨之減少。很多從事報酬不高職業的女人,比如賣花女和洗衣婦,會兼職賣淫增加收入。還有數千人在街道上非法工作。她們的活動以咖啡館和酒吧為中心,咖啡館的柱廊,從街頭和咖啡館內都能看到,就是她們拉客的領域。因此當時“體面”的女人沒有男性護佑是不會進入咖啡館和酒吧的。
法國畫家愛德華·馬奈對此有生動的描畫,《女神游樂廳的吧臺》是馬奈創作于1882年的一幅布面油畫。它刻畫了巴黎的著名劇院夜總會女神游樂廳的場景。酒吧女招待,也可能是妓女,獨自站在一個擁擠的房間。她的面容顯示的是從自己的工作中的超脫,憂郁,精力分散,沉浸在另一個世界里。
在紅色天鵝絨窗簾隔開的側室里,一些早期照片捕捉到了當時紙醉金迷的真實情景:一些女性擺出誘惑人的姿勢,還有異性和同性的性交場面。這部分的展覽禁止18歲以下參觀者進入。
在展覽中你還能看到畫家馬奈的《奧林匹亞》,1865年該畫首次展出時惹惱了整個巴黎,不僅是因為畫中人沒有穿衣服,還因為她挑釁的目光和一些微妙的細節(比如她頭發上的蘭花)表明她是一個妓女(事實上,畫中人的模特是馬奈的朋友,畫家維克多瑞·默蘭,她同時還出現在馬奈1862到 1873之間的9張畫上)。這幅作品,當時被認為不道德,庸俗不堪,如今已然成為藝術史上的一座里程碑。
該展覽以20世紀初的藝術家的作品結束,這批藝術家描繪的妓女形象非常粗俗,殘忍,下流。展出中最可怖的是一組1910-1912年的照片,很多女人的臉和身體都因為梅毒而變形。 可以看出,此時的藝術家對賣淫的態度發生了變化。為什么會這樣,并沒有確實的答案,不過當時的法國面臨著一些嚴重的問題,比如生育率低,對國家墮落的質疑之聲四起,酗酒和梅毒的問題也非常嚴重,總之人們嚇壞了。
那些不得不以性交易來謀生的站街女處在妓女大軍的底層,而那些年輕的演員或歌手則處在金字塔的頂端。她們一般有富有的,上流社會 “保護者”,上流社會看不起這些高級交際花,但是同時又模仿她們的時尚和品味。法國小說家左拉的小說《娜娜》中的主人公便是這樣一個女子,娜娜是一個窮苦人家的女兒,天生豐滿美麗,15歲時被人誘騙,成為街頭妓女,后來因為在一個劇院里裸體演出而一舉成名,成為巴黎上流社會的玩物,最終染上天花去世。
左拉告訴我們,街道上拉客的妓女自然非常悲慘,但是高級交際花就舒服多了,她們有充裕的時間玩樂,收到的也不是錢這么俗氣的東西,支付給她們的是鉆石手鐲和賽馬等等高級玩意。
展覽中有一幅瓦爾黛絲·德拉比涅的畫像,她是巴黎最著名的交際花,畫面中她身穿白色褶邊長裙,手拿白傘,面帶隱約的微笑。沒有任何跡象暗示她靠出賣自己的肉體為生。然而旁邊的展柜里有她的手杖和鞭子,鞭子上有細細的六股金屬絲繩,可以方便地隱匿起來。不過妓女中的主體還是那些收入微薄,出賣肉體的可憐人,而畫家把她們的苦難轉化為了大眾拍案叫絕的藝術品。賣淫的社會史太可怕了,不過,相關的畫作是太棒了。摘自《世界博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