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后同性戀者的內心世界

這是一個日益多元化的世界。

對于90后們而言，在面對愛情的時候，他們或許希望可以多一點點保有自己的想法。

形式化結婚？ “全都是泡沫，只一剎那的花火；你所有承諾，全部都太脆弱；而你的輪廓，怪我沒有看破，才如此難過。”小帆失戀后，把自己關在房間三天三夜，任憑《泡沫》單曲循環。這段同性戀情的情感糾葛及其認真程度，絲毫不遜色于異性戀愛。

1993年出生的小帆去年剛退伍不久，通過同志社交軟件，找到了自己的第一任男朋友。“可惜對方一直還與另一個男友藕斷絲連，所以我們在維持了不到4個月之后，最終還是分手了。”

“最開始只是覺得自己心理上有問題，怎么會更喜歡男生，那時候也不敢和別人說。”小帆說，“直到讀大專的時候，接觸到了網絡，在搜索框輸入自己的情況后，才知道自己是同性戀者。”

接受自己是同性戀這個過程，一點也不容易，小帆嘗試了各種渠道來改變自己性傾向的“不正常”，“我也嘗試接觸異性，但沒辦法，都是無疾而終。”

“我的第二任男朋友，最后因為社會的壓力，選擇了形婚（形婚，全稱：形式婚姻。指婚姻只有形式，而無實質內容。這是近年來興起的一種男同性戀和女同性戀的互助婚姻模式，也就是一個男同性戀者和一個女同性戀者舉行婚禮，組建家庭）”。小帆說，“在結婚的時候，我是他的伴郎，我能夠理解他。也許，未來我也會這樣。”

在記者采訪的多位同性戀者中，有不少人坦言自己有過異性戀愛經歷或在家庭壓力下嘗試與異性進一步接觸，但幾乎所有人都表示和異性戀愛沒有感覺，根本不能成功地走下去。“我認為性傾向是與生俱來的，只是自我認知的時間長短的問題”，導盲說。

導盲是一位女同性戀者，但她并不喜歡這個詞，“或者你可以叫我們‘同志”。導盲認為，同性戀這個詞，感覺多多少少會有些貶義，而同志則表示“志同道合”。在十二三歲的時候，導盲就發現自己和其他同學有些不一樣，“大家都開始談戀愛、寫情書了，可我發現自己不喜歡男孩，反而喜歡一個女孩”。為此，導盲特地轉了學，以為情況就會得到改變，“后來，我發現自己仍然喜歡女孩。”

隨著年齡的增長，交男朋友這件事，成了導盲父母的擔憂。“小的時候，我就不喜歡打扮，爸媽認為上大學就好了，結果上了大學還是這樣。所以現在，他們會讓姑姑給買一些更女性化的衣服（他們或許覺得這樣更容易找到男朋友）。”導盲說，“我也試著接觸過一個男性朋友，沒辦法，就是無法走得更近。我大概也不會結婚了。”

盡管在中國文化中結婚壓力十分巨大，但采訪中，90后的同性戀者卻絕大多數都抱定了終生獨身的志向。他們普遍更擅長面對外界施加給他們的壓力，這一點與年長一輩有很大的不同。一位正在讀大三的同志學生說：“我不打算結婚，我真的很難想象和不愛的人一起生活。好在我家還有個哥哥，他已經結婚了，并且有了孩子。”

選擇性出柜 向外界，尤其是對父母，坦白自己的同志身份，一直是個矛盾的事兒。曾公開出柜的著名主持人、作家蔡康永就在近期的一檔網絡自制脫口秀節目《奇葩說》中坦言：“（后來）演藝圈只要有人想出柜，就會先來問我。一方面，站在一個孤單的立場，我很希望很多人陪我（公開出柜），因為越多人出柜，這柜子就越不容易存在；可是站在理性的立場，我還是會攔住他們，因為他們沒有經歷過我經歷的事情，所以我沒有把握，當他們遇到這些困難的時候，能夠像我一樣挺得住。”

正如蔡康永所說，記者采訪的這些同志們，大多也都表示“出柜”不是一件簡單的事兒。“我會向周邊值得信賴的朋友，選擇性‘出柜，但我始終不敢和父母說。”95年的男生仲夏坦言，“其實爸媽多少是看出了些端倪的，有的時候還會問我，但我知道他們沒有辦法接受這個事實。”

為了不讓父母繼續“操心”，仲夏想出了一個辦法。“我有一個關系很好的女性朋友，她知道我的情況，于是扮演我的女朋友，來瞞過我的父母。”

有人選擇隱瞞，也有人選擇試圖向父母坦白。“我不記得是什么原因了，有一天，我心情很糟糕，就在電話里和媽媽說了這件事。”和仲夏來自同一所大學的小遠說。“可是，她顯然是沒辦法接受的。”母親的那句“我不想讓我親愛的兒子變成這個樣子”，讓小遠心里五味陳雜，自此很少再提及此事。

“后來，他們也沒有再提這件事，應該是被迫默認或者選擇逃避吧。”小遠說，“因為他們也沒有辦法改變這一切，人生是我自己的，當然，還是由我決定。所以他們只好假裝不知道，有點自欺欺人。”

相比而言，小K就幸運得多了。小K是學校的一名社交達人，他表示：“我家人已經基本接受了。”小K采取的是持久戰，他分層次分步驟在不同時期向父母出柜，“最開始肯定也是不接受的，但是時間長了，也就習慣了。”

向社會公開出柜，同樣也是一個難題。“畢竟社會的不平等還是有的。比如，你們（異性戀）可以在大街上，公開kiss秀恩愛，可是如果我們這樣做，就會被路人指指點點，說‘你看這兩個gay，在大街上惡心我們。”令狐說。

令狐是一名94年的男同志。“當然，我是不介意別人的眼光的，你們可以愛，我們怎么就不行了。”令狐認為，現在社會對同性戀者的接受程度也在逐步擴大，尤其是媒體、時尚等領域，“舉個例子，根據‘愛白（一家提供同志資訊、文化、教育和法律信息的網站）的調查顯示：在上海的涉及媒體、時尚類的企業，其企業文化多較為寬容，同志從業者也較多，存在的歧視并非如人們想象的那么多。”

接納自己，才能熱愛生活 雖然在這個社會，公開做同志并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但這些年輕一代的同志們，相比老一代，似乎更加認同自己的身份。“我從來就沒有覺得自己是有問題的。就好像你喜歡吃番茄，我喜歡吃香蕉，你說番茄好吃，我就一定也要吃番茄嗎？這是沒有道理的。我覺得我這樣生活也很好呀。”令狐抬高了一個音調說道，“愛情是美妙的，但并非是容易的，同性戀和異性戀的愛情一樣，有一見鐘情，有日久生情，需要經營，需要維護，需要長久地付出和磨合。”

個性張揚、語言犀利是令狐給人的第一印象。“我們只是聽從自己內心的聲音，過我們想過的生活，沒有影響到任何人，為什么要懷疑自己？”

在采訪中，記者也深深地感到這些同志確實把生活過得多姿多彩，他們有的是校園里的文藝骨干，有的是公司里的技術精英，不少人是社交達人。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同性戀者”的身份反而讓他們有了更多的“同理心”。“因為自己是少數人群，偶爾會被排斥，這種經歷，讓我有了更多的包容心，我會去寬容對待那些排斥我的人，同時，也會去試著理解那些其他方面的少數群體。”小K說。

小K是某高校的學生會干部，他曾公開向同學出柜，本以為可以得到理解的他，在很長一段時間卻被同學們奚落，“競選學生會主席的時候，我就因為這個原因票數特別低。”

但小K并沒有因此一蹶不振，他積極開展各類宣講活動，告訴大家，同志并不是一件可恥的事情。通過長期的努力，如今小K周邊的異樣聲音少了不少。“現在，大多數同學都可以接受我了，同時，他們也能接受我們這個群體了，如今，身邊已經有不少不敢公開出柜的朋友都大聲坦白了。”小K說，“接納自己，然后熱愛生活，才是我們應該做的。”（采訪人物均用化名）摘自《中國青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