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可能撞上所有的車

侯文詠

說到考駕照，我和很多人的情形一樣。學車時，也是死記路面的標志，方向盤左轉幾圈、右轉幾圈，就去參加路考。

幸運的是，我一次就考到了駕照;不幸的是，這樣考到駕照的我，第一次開車上路時險象環生。從此之后，我得了“開車上路恐懼癥”，不敢開車上路。

那一陣子，我忙得團團轉。有醫院實習急著要交的病歷、報告，還有醫師資格考試，以及不容許遲到的約會……我甚至晚上做夢都會夢見自己身處考場，考卷發下來，發現考試內容和我準備的完全不同。

那時候，我一直以為我面對的是各式各樣不同的問題，從來沒有想到，這些不同的問題，或許只是同一個問題的化身。

直到有一次，和朋友一起旅行。那次，我坐朋友的車，由他開車。

一整天汽車開下來，朋友累了，對我說：“麻煩暫代我開一下，我睡一會兒。”

我面帶難色地說：“可是……”

“可是什么？我問你有沒有駕照，你不是說有嗎？”

我把我的問題告訴了他：“你不覺得很可怕嗎？路上每一部車都是潛在的危險，閃過這部車，還有那部車，每一部車都可能置你于死地……”

朋友聽了哈哈大笑。

“有什么可笑的？”

“你擔心太多了。上路吧，別擔心那么多，你只要先提防最有可能撞到的那部車就好了。只要你不撞上最有可能撞到的第一部車，你就沒有機會撞上第二部、第三部車。”

我想了一下：“你先得撞上第一部最有可能撞上的車，然后才可能撞上第二部、第三部車……”好像有點道理。

于是，我坐上駕駛座，發動了引擎。

握著方向盤，重新上路，因為有了“第一部最有可能撞上的車”的意識，我的注意力開始有了可以集中的對象。就這樣，漸漸地，我發現焦慮消失了，也因此，除了第一部最有可能撞上的汽車外，我的心里也開始有了擺放第二部、第三部可能撞上的汽車的空間。

差不多30分鐘，朋友睡一覺的時間，我發現自己學會了開車上路。

回到工作中，我漸漸明白，那些令我焦慮的病歷、報告、考試以及約會時間，無非也像路上的汽車一樣，先解決眼前的那一個便是。

就這樣，我一次解決了所有看似不同的問題。

（摘自《我就是忍不住笑了》 ? 九州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