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志斌
小學五年級時,我還在大西北農村,文化生活極度匱乏,唱秦腔、演皮影戲便成了最受歡迎的娛樂方式。我們幾個同學成立了一個小小的皮影“劇團”,每晚在同學家自娛自樂。有一天晚上,正當我唱的起勁的時候,突然有一個人沖上來砸我們的場子,我還沒愣過神來,一頓拳腳便在我身上展開……
這個人就是我的父親。
這件事情到現在回想起來依然是多么的令人尷尬和生氣。然而幸運的是那一年我們村只有我一個人考上了初中。但我當時并不是我們班里學習最好的,如果考不上初中,后來的一切將是個很大的變數,也許就沒有我以后考上大學、特招入伍以及現在的一切。如今社會并不提倡“棍棒式”教育,但在當時的農村,父親的行為還是受到一定程度的認可。
記得我上高中的時候,爺爺常年臥床,母親多病,父親不僅要干繁重的農活,負擔沉重的醫藥費,還要供我們兄妹四人讀書。為了養家糊口、不讓我們輟學,農活一干完就出去打工了。那時不像現在,打工掙錢的渠道很多,只要你肯吃苦,就有豐厚的回報。當時對于一個沒有“手藝”的農民,就只能到大山里育林了。有一次父親為了多掙點工分,起早貪黑,連續多天都沒有休息。可能是太累的原因,在伐樹時動作變形,砍到了自己的腿上,頓時鮮血直流,骨頭都露了出來,父親忍痛從破舊的襯衣上撕下一塊布,自己進行了簡單的包扎;當一起干活的舅舅把他背到駐地時,一條褲子幾乎全被血液染紅了。因駐地在山里,距離鎮上衛生所有三四十里地,沒有醫生,父親硬是咬著牙、強忍著劇疼,自己用縫衣針縫了幾針傷口……,每當想到這件事,心中的酸楚涌遍全身,每當看到那條長長的疤痕,心中的不安久久縈繞。由于當時的條件所限,傷口沒有處理好,留下了后遺癥,一到刮風下雨,傷口又癢又疼。
前年我和妻子、孩子一家三口開車回老家過年,本來艷陽高照、春風和煦的好天氣,在我們快要返程時卻風云突變,鵝毛般的大雪時斷時續地下個不停,真是愁人啊!父親看出我們焦慮的心情后,先是安慰我們,隨后悄悄地上路掃雪。我知道后心里蠻不是滋味,就對父親說,您就別掃了,我向單位領導請幾天假,晚回去幾天。可是父親卻對我說:“我掃掃雪是小事,耽誤工作是大事,部隊有紀律,和我們農民不一樣,車只要能下山,走到大馬路上就不怕了……”聽完父親質樸的話語,我眼睛濕潤了。
父親是辛苦的。他不善于表達情感,可我們一直生活在父愛的包圍中。他關切的眼神,低沉的嘆息,爽朗的笑聲,還有那從偉岸到微駝的背影,兩鬢由青絲變為花白的頭發,一直伴隨著我們的成長。我們長大,他們卻老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