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阿宅,選擇困難的天秤女,外表柔弱內(nèi)心彪悍的北方妞兒。愛老狼葉蓓劉若英,沒有固定信仰,卻鐘愛所有充滿溫暖力量的東西。編故事,寫經(jīng)歷,愛旅行,常天馬行空地幻想,愿我籍由著文字,與許許多多這一生都不會謀面的人進行來自內(nèi)心深處的融合與交流。
此刻我正坐在遠離威海市區(qū)近百里的小漁村的大暖炕上,那扇乳白色的木門將呼嘯著的海風(fēng)隔絕在另一個世界里,這里的夜晚是寂靜的,唯一的聲音也就只有白天鵝的鳴叫了。每年成千上萬只天鵝從遙遠的西伯利亞,穿過層層困難跨越千山萬水遷徙在此越冬。朋友依然是個戶外活動領(lǐng)隊,他帶隊來過很多次,極力推薦我來看看這片波瀾壯闊的海域以及潔白無瑕的天鵝,于是我毫不猶豫地就訂了票。
其實,倒不是依然的說辭有吸引力,而是因為你在這個城市。
出發(fā)之前,我將衣櫥里面的衣服試了一個遍,始終找不到一件讓我足夠滿意的出現(xiàn)在你面前的衣服,你不知道我垂頭喪氣坐在堆滿衣服的沙發(fā)上多難過。明明十六歲最不好看的時候你都沒有嫌棄,卻在分開幾年之后為了自己不能夠美好地出現(xiàn)在你面前而悲傷。榮格說:“對于普通人來說,一生最重要的功課就是學(xué)會接受自己。”只有精神世界無比強大的人才能夠坦然地接受自己的不完美,可是要做到這般淡然,又需要多少時間和閱歷的不斷洗滌與沉淀呢?就像你前段時間問我,為什么要一直在路上。我當(dāng)時沒有回答你,是因為那時我也正在尋找答案,而現(xiàn)在我或許找到答案了,就是為了讓自己的內(nèi)心足夠豐盈與充實。
踏出火車的那一刻,我心里突然沒來由的緊張起來了。十六歲在一起,十七歲分開,十八歲你畢業(yè),從此之后我們再也沒有見過。你是我的初戀,也是我唯一有過的戀人。我背著沉重的包隨著擁擠的人群往外走,我給閨蜜打電話說:“我現(xiàn)在緊張死了,怎么辦啊?”明明曾經(jīng)那么熟悉的一個人,經(jīng)年之后卻變得連見面都感到緊張,時間真是一味良藥,輕而易舉地將那些傷痛一一撫平。
我打著電話往外走,與你的車擦肩而過,即使這么多年沒見,即使只是一瞥,即使隔著厚厚的車窗,我還是能夠一眼認出你來。我掛了電話,朝你停車的位置飛奔過去,我想象著如同電視劇里那般,昔日戀人重逢風(fēng)輕云淡地說一句“好久不見”。可是看到你的時候我卻只會笑,都忘記該怎么開口了。你也笑了,如同當(dāng)天威海的陽光那般明朗,一下子融化了冬日凜冽的寒冷。你拍了一下我的頭,裝出一副欣慰的表情說:“哎喲,長高了。”
我白了你一眼說:“你以為我永遠十六歲啊。”
你帶我吃完早飯說要去山后面看看,車里面飄著似有若無的音樂聲,我坐在副駕駛上,看著在我身后不斷倒退的風(fēng)景。
王菲空靈般的歌聲從音響里傳來,她唱:“如果再見不能紅著眼,是否還能紅著臉。”我瞅了你一眼,你一只手搭在車窗上,另一只手握著方向盤,我說:“喲,挺應(yīng)景啊,匆匆那年啊。”指的是歌曲,也在說我們。
你接過話說:“是啊,匆匆那年。”
我們之間沒有天雷地火的情節(jié),也沒有風(fēng)花雪月,甚至在藝術(shù)加工后都編排不成一個動人的故事,就像是這些年我寫過很多的故事,卻從沒有為自己的初戀記錄下些什么。
糊里糊涂地就在一起,又迷迷糊糊地分了手。
甚至有時候我在想,我是否真的喜歡過你嗎?這么平凡普通的一個人因為我們對人和事物的態(tài)度,其實就是某個時間段,自己內(nèi)心的折射。審美其實是善變的,只是當(dāng)初我們都不明白。
威海真是個迷人的城市,左邊是山,右邊是海。車行駛進環(huán)山路,周圍是濃綠的冬青以及紅了葉子的不知名植物,我看著幽暗的道路打趣你,是不是要把我拐進山里賣了。你扭過頭看了我一眼,嬉皮笑臉地說:“哎,你覺得你值多少錢?出個價,我買了。”
我小心翼翼地回避著關(guān)于感情的話題,卻還是不可避免地碰撞上了,我們?nèi)缃竦纳矸莶辉龠m合開這種玩笑,于是我便緘口不言不再說話。
當(dāng)日的陽光正好,我們沿著海岸線散步,沙灘上三五個大爺悠閑地在垂釣。十二月末的海水真冷,我挽起袖子撩起冰涼的海水,風(fēng)把我的頭發(fā)吹得像個瘋子,我站在你的鏡頭前笑得像個傻子,還恬不知恥地對著你說:“把我拍得美一點,文藝一點啊。”
被殖民過的城市里面的建筑很大程度上都保留了歐式建筑的風(fēng)格,威海也不例外,離海邊不遠的英國建筑群依舊完好無損的保存了下來。而對面不遠處則是韓國,你告訴我,威海和韓國仁川的距離,也就只有一個多小時的飛行時間,它是離韓國最近的城市,因此聚居了很多的韓國人。不僅滿城播著最流行的韓國愛情肥皂劇,就連商店上懸掛的廣告牌,中文下面都還有韓文,就連我住的小漁村,都有韓文指示牌。而城里商店里面的韓國商品也是琳瑯滿目,在這里甚至可以買到比香港免稅店更便宜的韓貨。你看著霧氣騰騰的海面說:“晴天拿著望遠鏡就可以看到韓國。”
其實你來威海也不過兩年的時間,卻仿佛在這里生活了很久那般熟悉。你說夏天沒事的時候,就騎著山地車來海邊燒烤。一群人坐在海邊熱火朝天地?zé)酒【疲稍谏碁┻叴碉L(fēng)發(fā)呆。只是聽著你說,就讓我有了想要留在這里的念頭。
天鵝湖在距離威海幾十公里的漁村,你驅(qū)車送我過去。
那里是典型的膠東半島農(nóng)村,村里都是干凈整潔的海草房,依然說,天鵝是伴侶終身制,一生就認準了一個伴兒。我聽完特別感動,我把這件事說給你聽,你說人總是有欲望的。
你晚上要去外地,所以陪我呆了一會兒就要趕回去。我站在海風(fēng)里送你,你讓我回去說太冷了,我搖搖頭說還是送送你吧,以后還不知道什么時候再見一面。
你頓住腳,噙著笑說:“這是準備老死不相往來了?”
我說不是啊,只是舊情侶沒有那么多可以見面的理由。你轉(zhuǎn)過身給了我一個巨大的擁抱,在一起的時候總是吵架,如今變成普通朋友卻溫情的不得了。
我在沙灘上寫了幾行字,很快就被潮水覆蓋得無影無蹤,就像年少時候那些單純美好的時光,只留下回憶,尋不見蹤跡。
第二天鵝毛大雪簌簌而下。漫天紛紛揚揚的大雪,打在寧靜的海面,數(shù)以萬計的天鵝就在這白色世界里交頸摩挲,這種場景真是讓人難忘。
這是我2014年冬天見到的第一場雪,難免顯得興奮,我站在白雪皚皚的海邊里,對著自己的手機鏡頭大喊大叫,身邊盡是簌簌飄落的雪花,旁邊是熱鬧的喧囂的笑聲。
我站在雪地里,靴子都沾濕了,襪子又冷又硬,那是冰天雪地的冷。我一直興奮的在打鬧,都沒有發(fā)現(xiàn)。
漁家樂遇見的一行上海自駕游的哥哥姐姐們問我冷不冷,我搖搖頭,說一點也不冷。
臨走前的那天早上我早早起來看日出,肅清的早上天鵝在鳴叫,村子里面的叫賣聲響起,山靠著海,海傍著山,晨光像是一個嬌羞的少女,一點點地從山后面露出頭來,如同天賦異稟的油畫家,將巨大的金色釉彩潑灑在海面上,泛起震撼人心的光芒,那一刻我突然想哭。
坐上返程高鐵的時候,我突然想起你那日帶我去的那個叫幸福門的地方,你說是威海千公里海岸線的起點。當(dāng)輪渡快靠岸的時候,許多人會觀望它的熱鬧。那種熱鬧與這座寧靜的小城形成迥異的對比。在那里,許多人乘船而去,時隔幾年又重新回來,有些人,卻未再見,或許就像我們。
可是我想,我還是會再回到威海這座舒適的城的。而此刻,返程的列車已經(jīng)減速靠站,“濟南站”的牌子在我面前閃爍,我的威海旅行行駛到了終點。時間恰好走過零點,2014年就在這場旅行中與我告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