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

白俊華

上小學時，每天放學，哥哥都準時來到校門口，接弟弟回家。弟弟總是躲著哥哥，他既怕同學笑話，也很厭惡哥哥。

哥哥沒念過一天書，因為鼻子和嘴唇上各有一個不小的豁口，白色的牙齒和紅紅的牙齦外露，臉上還有不少的“麻子”，長得極其丑陋，年齡小的孩子見到他，都嚇得屁滾尿流，跑得遠遠的。

但不管弟弟怎么討厭，哥哥都風雨無阻。每次，他都含混地說：“我是哥，你是弟。”

為了這事，弟弟曾用石頭打破哥哥的頭。但哥哥不生氣，在父母要狠狠教訓弟弟的時候，哥哥拼命地攔著，依舊含混地說：“不要打他，我是哥，他是弟。”

家里窮，承擔不起弟弟一直讀完大學的費用。

哥哥年齡小時，每天幫助父母拼命地干農活，以便多產些糧食，除去溫飽，可以換回弟弟的學費。

稍大一些，哥哥不顧父母的反對，隨村里年輕人外出打工。期間，一日三餐，都是兩個饅頭、幾根咸菜和一杯白開水。

弟弟上大二時，有一天課間休息，同學喊他，說學校大門口有個像鬼一樣的老頭找他。

弟弟跑過去，一眼就看見了哥哥。哥哥穿著破舊的衣服，一頭蓬亂而花白的頭發，臉上還有一層工地上帶來的厚厚的灰塵。

弟弟一臉怒氣，問：“你來干啥？”

哥哥不說話，微笑著從口袋里掏出一沓皺巴巴的錢，不容分說塞到弟弟手里。

弟弟生氣：“以后不要來學校找我，讓人看見丟人現眼！”

哥哥溫情地瞅了一眼弟弟，默默地轉身離去。走出幾步，回過頭，沖弟弟含混地說：“我是哥，你是弟。”

同學問弟弟：“剛才找你那個老頭是誰？”“同村的一個親戚，有點傻。”弟弟面無表情地回答。

哥哥比弟弟大四歲，但長相比弟弟老二十歲。

弟弟大學畢業后，在城里找到了一份工作，而且還談了一個漂亮的女朋友。

結婚時，弟弟要買房、裝修、置辦家具，缺五萬塊錢。

父母傾其所有，湊足了兩萬，還差三萬。弟弟看著未來的妻子和憔悴的父母，一臉的愁苦。

哥哥看在眼里，一句話沒說，走出了家門。

幾天后，同在建筑工地打工的村里人傳來不幸的消息，哥哥因一時不慎，從腳手架上摔下來，斷了一條腿。

弟弟心里恨得咬牙切齒：“真是喪門星！什么時候出事不行，偏偏我要結婚，而且正需要錢的時候出事！”

包工頭為了息事寧人，同意私了，給了哥哥四萬塊錢，作為補償。

哥哥在醫院住了幾天，執意出院。

正當弟弟一籌莫展的時候，哥哥腿上打著石膏，手中拄著拐杖，出現在他的眼前，并將三萬塊錢送到他的手上。弟弟心里，多少有了一點感激。

弟弟新婚后，有一天和妻子回到父母家。

哥哥不在。夫妻倆問母親：“哥哥呢？”“在田里剝玉米。”母親告訴他們。

“他的腿還沒好利索，能干活嗎？”弟弟和妻子異口同聲地問。

母親含著淚，說：“能！為了你們，他什么都能！”“你們知道嗎？小時候，有一年過春節，你非要把幾個響鞭塞進哥哥的鼻孔里放，結果……”

“什么？怎么會是這樣？”弟弟和妻子頓時驚呆了。

“就是這樣！出事后，你哥哥不讓我和你爸跟任何人講，如果講了，他就不活了。”母親泣不成聲。“這次出事，也是你哥哥故意干的……”

弟弟和妻子瘋狂地跑到田里，一下子跪倒在哥哥面前：“哥哥，對不起！”

哥哥微笑著扶起弟弟和弟媳，含混地說：“沒事！我是哥，你是弟呀！”

責任編輯/董曉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