纏斗

劉忠山

這天一早，河灘鎮河沙運輸隊的老板余四就接到手下“鯰魚頭”報告，今天一早有一輛“放單飛”的翻斗車在河邊裝沙，據說司機叫李虎，是個外來戶。余四一聽就火了：“這小子真是吃了豹子膽，竟敢在老子的地盤搶食吃？”說完他對著鯰魚頭做了個殺的手勢。

鯰魚頭領命后，立刻趕了過去。李虎裝好河沙的車子剛要起步，鯰魚頭他們的兩輛翻斗車并排著駛了過去，堵住了李虎的去路。鯰魚頭帶著幾個幫手從車上跳下來，二話不說就將一塊石頭砸在了李虎的車廂上。

李虎剛下車準備理論，鯰魚頭等人便圍了上來，準備暴揍他一頓。沒想到剛一動手，李虎旋風般的一頓拳打腳踢，頃刻間，鯰魚頭和幾個幫手就全被撂在地上爬不起來。接著，李虎從鯰魚頭的腰里摘下車鑰匙，將擋著道的翻斗車開到一邊，然后開著自己的運輸車揚長而去。

聽到鯰魚頭回來報告了失敗的消息后，余四勃然大怒。他見第一招“打”沒占到便宜，于是趕緊給交警隊的哥們兒胡隊長打了個電話，讓他配合自己整治李虎，使出了第二招——查！

沒過一會兒，另一個手下打來電話，說李虎的車在縣城南環路上被交警攔下了，余四心中一喜，立刻趕了過去。

余四趕到時，胡隊長正要給李虎開罰單。胡隊長說：“你的車超載了，罰款一千！”李虎口氣強硬地說：“你還沒過地磅稱重，怎么就敢肯定我超載呢？”胡隊長瞪了他一眼：“好，你小子找難看就別怪我不客氣，走，去過地磅！”

誰知，李虎把車開到地磅上一稱，電子屏顯示，李虎的拉沙車載重13噸，超載3噸。胡隊長立刻開了罰單，將車扣了下來。他告訴李虎，交了罰款，找一輛車來把超載的沙子卸下來分裝，方能放行。

余四見狀，那叫一個解氣！他掏出手機告訴鯰魚頭，警告鎮上的拉沙車一律不準幫李虎卸車分裝，看看這小子還敢怎么張狂。

到了下午，正在搓麻將的余四接到手下電話，說李虎帶著人去找胡隊長的麻煩了，他立刻趕了過去。

余四去的時候，李虎正在和胡隊長爭論。李虎說：“胡隊長，你們這邊的地磅我懷疑不準，特地找了流動簡易磅秤，咱們一點點稱車上的河沙，現場檢驗。今天我還找了幾個朋友，現場作個見證。”胡隊長見李虎身后的幾個朋友里有人扛著攝像機，頓時繃不住了，悄悄拉了李虎到一邊說話。

余四心里清楚，交警隊為了罰款方便，早就讓人將地磅做了手腳，稱出的數字虛高。他正思忖著，只見李虎和胡隊長從角落里走出來，胡隊長點給了李虎一千元錢，讓李虎把車開走了。

余四見狀，氣得牙癢癢，使出了最狠毒的一招：殺！他下令道：“這小子活膩了，今晚讓坦克張當頭車，我要讓這小子不死也殘！”

頭車就是余四的車隊里，運沙時排在最前面的車。頭車的任務十分重大。余四的車隊超載超速是家常便飯，為了躲避攝像頭的監控，還經常遮擋或摘掉車牌。所以，車隊被攔查時，即便有交通部門設的簡易卡口，頭車也會帶頭橫沖直撞。一旦出現撞死攔截的工作人員的情況，頭車司機要負責頂罪，賠償款由全車隊的人平攤。余四則積極活動大事化小，實在不行要坐牢的，車隊要保證頭車司機家人的生活無憂。

就這樣，現在沒人敢惹余四的運沙隊，連外地的交警都睜只眼閉只眼。坦克張是余四車隊里有名的愣頭青，駕駛技術過硬，關鍵是敢拼敢闖，拉沙的翻斗車在他手里就如同一輛坦克。當年曾經有兩輛貨車和坦克張在路上斗氣，全被他擠下公路翻了車，從此他一戰成名。

一連幾天，余四沒再找李虎的麻煩，但是密切關注著他的行動。當地一些不滿余四的運沙司機，開始朝李虎靠攏，李虎很快湊齊了七八輛車組成了拉沙車隊，大有和余四分庭抗禮的架勢。

這天，余四接到手下報告，李虎終于也要帶著他的車隊跑夜路了，這是絞殺他的最佳時機。余四立刻帶著鯰魚頭和坦克張等人，仔細查看了準備動手的路線，制訂了一套圍剿李虎的方案，總之既要讓李虎出事故，還要看起來是意外！

推演幾次方案后，坦克張仍有些擔心地說：“老板，如果李虎的車隊把他圍在中間，下手的那段公路那么窄，估計會遇到困難。”余四指指鯰魚頭說：“老鯰，天黑之前你把這件事辦好，那幾個跟李虎跟得最緊的，今天下午可以想法讓他們的孩子失蹤幾個小時，看看有哪個是不怕的！”

接著，余四告訴坦克張：“路段的監控到時會因為意外斷電半小時，你就放心吧！”坦克張攥攥拳說：“老板安排得真周全，您就看我怎么虐死這小子吧。”

傍晚時分，鯰魚頭來報告，說按照余四的安排，他們派人哄騙放了學的幾個孩子去了縣城的影院看最新的動畫片，那幾個拉沙的聯系不上孩子，一下就慌了，都偷偷表示今晚不出車了。

余四聽后，冷笑一聲：“這下李虎成了孤家寡人，看他還能耍什么花樣！”說完，又對著鯰魚頭一陣咬耳朵，鯰魚頭連連點頭。

半夜時分，余四接到報告，李虎的翻斗車準時上路。

在離縣界不遠的一處岔路口，早就滿載河沙的坦克張率領幾輛運沙車已經候在那里。

就在李虎的車呼嘯而過的時候，坦克張立刻發動車子，加大油門沖了出去，其余的幾輛車子尾隨其后。余四就坐在第二輛車里，他要親眼看著這小子怎么完蛋。

坦克張的車狂按著喇叭做出要超車的樣子，李虎顯然沒有讓路的意思，車子還往路中間擠了擠，擋住了坦克張的去路。坦克張瞅準一個路寬的地段，一腳油門迅速地將車并了過去，接著猛打方向，開始擠撞李虎的車子。李虎沒料到坦克張有如此玩命的動作，車子被擠撞得差點拐進路邊溝里。

后面的余四看到這一幕，興奮不已，只要再有五分鐘車程，就到了路況最為危險的一段，還有更精彩的節目等著李虎！余四掏出手機打給鯰魚頭：“李虎的車子就要拐過去了，你準備打開大燈耀他！”

就在這時，坦克張的車子不知怎么，突然慢了一下，李虎一下子插到了坦克張的前面，坦克張緊接著又靠了過去。這時，前面就到了拐彎地帶。余四一看，壞了！按照現在的形勢，坦克張在公路的外側，李虎在里側，一拐過彎路去，埋伏在那里的鯰魚頭的車大燈猛地打開，正好讓坦克張中招！

可是，等他喊叫已經晚了，鯰魚頭猛然打開的大車燈，刺眼的燈光讓坦克張猝不及防，下意識地一打方向盤，車子被李虎的車子擠撞躲不開，反彈回去，一下子翻下路邊的溝里去了。李虎的車子擦著鯰魚頭的車身而過，擦出一溜火星，有驚無險地逃過了一劫。

余四怒了，喝令自己所坐的翻斗車靠上去，要后面的車也跟上來，就是連環撞也要把李虎搞死。

很快，余四的車眼看要撞上李虎的車了，這時，余四看到，李虎的車斗慢慢升起，車斗里的河沙一下子傾倒下來。壞了！李虎啟動了自卸裝置，等到余四他們反應過來，車已經陷進沙堆里，無法跑出，也擋住了后面的車輛，眼看著李虎逃離了險境。

掉到路邊溝里的坦克張被七手八腳地救了出來。余四怒問他：“關鍵時候，你怎么突然減了一下速，讓那小子超你前邊去了？”坦克張哭喪著臉說：“唉，當時那小子的車玻璃突然搖了下來，我看著那家伙手里拿著把槍，當時，槍口還火光一閃，我心里一害怕就點了點剎車，現在想想，那十有八九是把手槍樣子的打火機啊。”

一連幾天，余四再沒見到李虎的影子。鯰魚頭說：“老板，估計李虎那小子也嚇破了膽，不敢再來了。”余四沉思一會兒，使出了最后一招“陷”，他說：“不能低估了這小子，去把我剪輯好的錄像交給警方，讓坦克張出面，控告李虎肇事后逃跑，只要這小子膽敢再回來，就讓他去坐牢！”

余四很快得到河灘警方的答復，只要李虎再敢回來，就以交通肇事罪抓捕他。

第二天一大早，余四接到胡隊長的電話，讓他帶人趕緊去趟交警隊，他們已經以交通肇事為由把李虎拘留了，余四他們幾個作為重要見證人去做筆錄。

余四帶著鯰魚頭他們幾個急忙到了交警隊，一個警察把他們領到了一間辦公室，余四先被請了進去。一進屋，余四卻發現屋里的兩個警察是生面孔。接著，他們打開了墻上的一個監控屏幕：只見已被扒了警服的胡隊長戴著手銬，正在哭喪著臉交代什么！

余四一下子明白了什么，剛想后撤，已被兩個警察銬了起來，一個警察說：“我們是省公安廳的，你老實交代，爭取寬大處理吧。”

這時，胳膊上纏著繃帶的李虎走了進來：“余四，你真以為我也是混混？我是外省特警隊的李隊長，專門來調查你們官商勾結獨霸一方的‘光榮事跡的！我在河灘的一切行動都已經用設備同步錄音錄像了，你的好日子到頭了！”

余四聽了，頓時癱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