赴日搶購馬桶蓋的啟示

劉園園

日本的馬桶蓋成了中國游客瘋搶的香餑餑。價值2000多元人民幣的馬桶蓋，由于具有殺菌、除臭、加熱等多種新鮮的功能，遭到國人瘋搶。從剃須刀到保溫杯，從電飯煲到馬桶蓋……一些日本日用品，成了中國游客的搶手貨。

身為世界第一制造大國，難道創造不出一個智能馬桶蓋？尷尬的同時，國人更應反思：什么成就了日本“智造”？引以為傲的中國制造，因何就造不出人家的質量？中國制造，到了轉型的時刻了！

中國社會科學院工業經濟研究所研究員陳耀介紹，日本的馬桶技術發展比較早，經過多年的演變，已經從以往的傳統馬桶發展到現在的可以加熱、定向清理、殺菌的智能馬桶。這種技術比歐洲出現得都早。而且它不僅出現在日本的家庭中，甚至在很多公共場所都有應用。“這種馬桶技術含量比較高，中國市場最近才出現類似的國產產品。”

不過在陳耀看來，這不是一個技術問題。“我們不說在上天、上月球這樣的高新技術領域，即使是在一般的制造領域，這種智能技術也應該算是‘小兒科。”

“問題是，我們的發明創造沒有以人為本，從社會需求和提高人們生活水平出發去投入研發。在這些方面我們比較欠缺，而且比較落后。”陳耀說，航空航天方面的技術確實需要，日常生活中的產品也得不斷創新。

除了技術含量稍高的智能馬桶蓋、電飯煲、電動牙刷外，那些和智能甚至和家電都不沾邊的陶瓷刀、保溫杯，我們也做不好嗎？

“這是中國制造從大到強的一個重要方向。”陳耀解釋道，產品不光要做到高端化、智能化，還要做到精細化，這就需要用心去做。精細化需要技術密度高的裝備，但核心不是技術，而是用心投入，它需要制造業從過去的粗放模式向集約模式轉變。

陳耀舉例說，德國和日本在讓生活用具更方便、更標準方面，下了很多功夫。“而在中國，很多材料、裝備都不差，但是邊角、細節卻比較粗糙。這在生活用品方面表現得尤其明顯。”

“這個現象是個很好的啟發，它說明中國制造還有很長的路要走。”首都經濟貿易大學產業經濟研究所所長陳及說。

“上世紀80年代時也是這樣，人們喜歡買日本、德國、美國的廚房產品。”陳耀回憶道。

這么多年過去，到底是什么導致中國制造沒有生產出同樣優秀的電飯煲和馬桶蓋？

陳耀認為，一個客觀的原因是，中國制造發展起來的這些年，恰恰是中國社會處于調整、改革的階段，市場需求比較大，產品有廣闊的市場需求。企業不需要把產品做得太精細就能賣出去。

人口紅利也扮演了雙刃劍的角色。陳耀分析，勞動力成本低廉是這些年中國制造業快速發展的主要原因之一，它為中國制造帶來了國際競爭優勢，但這恰恰也拖累了技術的進步。“由于勞動力成本優勢明顯，企業就不去改進技術和更新裝備，技術改良、工藝改良上投入就少。”

當然，除了上述“溫水煮青蛙”效應，還有更加錯綜復雜的因素。

陳耀介紹，30年前中國制造就開始向國外學習，從日本引入了企業質量監督管理體系。在企業內部，質量管理體系、標準等樣樣具備，但在實際操作上，并沒有按要求去執行。

產學研的脫節也不容忽視。陳及認為，現在高校內部條塊分割明顯，而且研發與市場相差很遠。在陳耀看來，現在的研發和生產還是“兩張皮”，真正的發明創造無法及時轉化成市場需要的產品并實現產業化。

陳耀指出，很多企業都存在需要技術卻不知道去哪里找的問題。很多小企業沒有自己的研發團隊，必須依賴研究機構，但研究機構的成果又很難轉化出來。“一些研究機構的發明專利長期賦閑不用，十分可惜。”

這又不得不提知識產權的保護問題。陳耀記得，一個70多歲的老技術員曾研發了一種汽車隔熱玻璃，但不敢去申請專利。他擔心申請專利后，技術很快會被別人盜用，打官司又不容易贏，所以就考慮自己找企業進行合作。

“我們對知識產權的保護遠遠不夠，發明者的知識產權被侵犯后，就算打官司也很難爭回什么好處。”陳耀說。

人口紅利曾讓中國制造所向披靡，隨著它的消失，中國制造該何去何從？

“大國與小國不一樣，制造業作為實體經濟是這個國家競爭力的根本所在，社會資本、國家資本應盡可能地投入到實體經濟中。”陳耀說。

而隨著勞動力成本上升，制造業利潤變薄，很多原來專心于制造業的企業家似乎更愿意將錢投向利潤豐厚的房地產、金融等行業。陳及說，這與中國經濟的大環境有關，利潤不確定或較薄，企業家就會熱衷于炒快錢、熱錢。陳耀認為，如果完全由市場來調節，會導致經濟發展畸形。這就需要政府發揮好資源配置作用。如果制造業沒有那么大的吸引力，政府就應該去引導資本進入這一領域。

陳耀說，中國作為世界工廠、世界制造業中心，制造業規模很大，收益卻非常少。“以蘋果手機的代工廠為例，一個手機五六千元，中國企業真正受益不到十分之一，市場份額與收益完全不成比例。”

“我們仍然處于微笑曲線的底端，設計研發、自主品牌、知識產權是欠缺的，這就需要往微笑曲線的兩端去發展。”陳耀認為，要提高制造業本身的技術，向智能化、高端化、精細化發展。

陳耀指出，中國已經開始著手這么做，但是成效還沒顯現，人口紅利就已經消失了。他認為，這也正是需要轉型的時候，用工荒、招工難可能會進一步倒逼企業去推進技術升級，富士康的“百萬機器人計劃”就是很好的佐證。

“只有這樣，才能由過去的依賴人口紅利優勢，真正轉型為擁有技術優勢和創新優勢。”陳耀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