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墨有情 心香無限

許宏泉

作為一座城市來說，洛陽有著太多令人心動之處。除了它作為歷朝古都那份沉甸甸的歷史積淀和藝術史上赫赫有名的龍門石窟等藝術勝跡為它營造的文化氛圍，尤其是那每年春天如期而至、如霞似海的牡丹花潮，便讓春天的洛陽充滿著令人神往的芳馨，從而毋庸置疑地成為勾動天下人游思的游春、賞花勝地。

然而時光如水，卻不教春日常在，一朝春盡，滿地零落，好不叫人惆悵。幸有女史王繡者，唯愛翰墨，專攻牡丹，經年致力于斯。臨硯就紙之際，花繁露潤；筆飛墨動之時，滿紙生春；讓洛陽的牡丹，以常妍的姿態綻放在自己的畫布上，芬芳著四季。

歷史上畫牡丹者自北齊張子華之后，邊鸞、黃荃、徐熙、徐崇嗣、王淵、錢選、沈周、惲南田及近代王雪濤、唐云等皆以牡丹名世，然畫史上癡迷于荷花梅花的畫家遠遠多于以牡丹為專攻畫科者，大約是沿襲了古代文人以花語比德的審美習慣和自命清高的文人情致吧。多元文化形態下的今世，審美情趣已然不在受小眾審美眼光的局限，“自李唐來，世人皆愛牡丹”的現象迄今亦然。王繡的牡丹作品中，古典形態與現代元素并存，清淡冷逸的文人情調與典雅優美的大眾審美相融，她以女性特有的細膩與情懷，賦予了牡丹以人文精神和人格魅力。她巧妙地措擷取西方觀察方法與畫面構成意識，而又不脫離中國傳統花卉寫意精神的獨特藝術風格，她的作品構圖疏密得當，留白精妙，色彩豐富，筆墨清潤，其作品中傳統美感與現代意識并存，具有沖和從容的文人氣度和典雅端莊的東方神韻。

歷來文化人，常常因為一件作品傳世而名滿天下，一首詩、一出戲，都可能造就一位名人。畫家也常常因為自己所擅長的某科而名世。在繪畫史上，提起畫竹，人們馬上回想到清代畫家鄭板橋，同樣，也會因畫梅而想到元代的王冕、楊無咎與清代的金農，因蝦而想到齊白石，因馬而想到徐悲鴻……畫家的名字往往與其筆下的形象成為一種必然的聯系。洛陽女畫家王繡的名字便與其筆下的牡丹一起成為古都洛陽的一種文化符號。

二十世紀六十年代末，王繡于哈爾濱示范大學美術系畢業后分配至洛陽工作，先是在龍門石窟做畫工，幾年后又調到洛陽博物館工作。洛陽博物館與洛陽市最集中的牡丹觀賞園——王城公園近在咫尺，王繡從此得以與眾多的牡丹花毗鄰而居，朝夕與牡丹為伴，與牡丹結下了深深畫緣。從含苞待放到遍地凋零，她與牡丹在陰晴雨晦中盡情地對語：在和風麗日的午后，她凝立靜賞魏紫縱情綻放的雍容，感受她為河洛文明所孕育的淡定與高貴；在皎潔的月色之中品位夜光白的純潔剔透與清純晶瑩，在下雨的清晨被雨中牡丹寧折不彎的堅韌和姚黃與趙粉的雨后新姿深深打動……與牡丹的朝夕相伴讓王繡對它們的姿容與神態極為熟悉，她也從花兒的性情中領悟到了華夏河洛文明的高貴、生命的價值、生存的品味。長期的創作實踐中，她將個人的藝術主張與文化態度融于筆底，彰示了一位當代文化人的情懷與擔當。

王繡筆下的牡丹多為自然形態，布局巧妙，筆法精致動人。一朵朵牡丹在她的筆下迎風帶露、伴月擷霞，有風中橫斜之態，或著雨清恬之姿，極盡酣暢地表現出了牡丹花在大自然中風雨陰晴間的各種情態。畫面上除了有花有葉，還有風、有雨、有露，有晨昏朝暮、有陽光、有月色。我們常常能從那些或盛開、或半展、或初綻的牡丹姿容中觸摸到春日的脈搏。

王繡畫牡丹，從巨幅到小品皆有特色。巨幅畫開合自如，神氣貫通，大氣淋漓；乙丑年巨幅牡丹《畫堂韶光》以十數朵盛開的各色牡丹攢三聚五，墨葉酣暢，嫩芽清淡，顯示了畫家精妙的狀寫能力與深厚的布局功力。丙戌年的巨幅畫《國色天香》以紅、白、紫、粉數種色彩的牡丹溪岸邊與水仙并立，雍容華貴，氣象非凡，展示了畫家心胸廣博、情懷無限的內在修為。

帶著些沒骨元素的小寫意著色牡丹是王繡作品中最為經典的類型。此類作品以傳統花鳥的構圖方式，對牡丹的形狀樣貌和各種姿態都做了精彩的演繹。斗方、中堂、條幅，都是王繡牡丹作品中慣見的形制，從其布局的靈活多變與筆墨的老辣酣暢無不透露出畫家把握畫面的能力。她的此類牡丹多以對花頭的表現為重，分為彩花墨葉和紅花綠葉兩種。畫家往往以濃淡參差的三四朵盛開的牡丹為畫面主體，以一兩朵半開的牡丹和一二枝尚未綻的花蕾為點綴，花色有紅、黃、紫、綠、白等，無不清潤從容，極為豐富，綠葉以墨線勾筋、汁綠點厾，色容濃淡有致，墨線老勁清瘦，色墨相融，富有韻味。另有團扇及小品牡丹，布局精妙，情態婉約，筆簡味長，令人賞之不盡。

用色的精妙雅致是王繡牡丹的一大看點，各個品種、顏色不同的牡丹花在她的筆下展現出了最為嬌美的姿容。《三月洛陽花正好》《春韻》《國色》等作品中的紫色或淡逸清新，或濃郁高貴，令人觀之忘俗；《嬌容三變》《春花》《國色濃香》等作品中的牡丹花瓣那翠綠一般的綠色晶瑩可愛，發人遐思；而更多的作品中，嬌艷的紅牡丹，妖嬈的粉牡丹，純潔的白牡丹，還有純以墨色勾點、充滿了文人雅致的水墨牡丹，都各具情態。

另外，像《春滿乾坤》《凝香頌英雄》等滿構圖作品在王繡的創作中頗為引人注目。《凝香頌英雄》中整幅畫面上傾情怒放的紅色牡丹撞擊著我們的視線，大面積鋪開的嬌艷花朵與幅間留白形成對比，疏密安排張弛有度，整個畫面筆調強烈，激情飽滿，氣勢宏大，氣象莊嚴，具有凝重沉靜的精神內涵；而《春滿乾坤》以密密匝匝的紫色牡丹鋪滿畫面，紫花與綠葉構成了層次豐富一望無際的花海，漸行漸遠，宛如遠去的海平面消失在畫面上方，為觀者留下了揮之不去的清冷余香。很顯然，王繡與此探索中汲取了中國傳統的圖案構成手法與西方現在繪畫的構成意識，將東西方的審美觀念融于一圖，使此類作品于溫文雅致的古典氣質中透露出些許現代氣息。

王繡多年來供職于洛陽市博物館，作為一位資深文博專家，王繡的藝術作品散發著由內而外的文氣。她以學者兼藝術家特有的敏悟，在牡丹富貴雍容的大眾審美指向和傳統文人尚雅的審美趣味之間找到了準確的切入點，將牡丹的濃艷華貴之美與瀟灑雅致的藝術風格融合無跡。她筆下的牡丹，傳達著一種博愛、廣大而親切、從容的審美意趣，期間所含有的大氣磊落與從容淡定的文化氣質，已經構成了王繡藝術或王繡精神的鮮明特征。

王繡作為洛陽市美協主席，她的藝術創作已成為洛陽牡丹的代言，人們通過王繡的畫而記住了洛陽，使洛陽成為了眾多讀者心中一座充溢著花香的城市。在這座隨處散發著歷史陳香的洛陽古城，畫家王繡因善畫牡丹而名聲芬芳，洛陽牡丹亦因王繡而具有了別樣的美麗。牡丹有知，也該眷戀著這位心香無限的洛陽女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