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心

劉六良

穆凱是益城醫院心外科的主任醫師，這天他做完一個手術，剛出手術室，突然一個人沖過來，揮拳就打到他臉上，將他擊倒在地。

穆凱一看，襲擊他的人是前幾天他做過手術的一個病人，于根旺的兒子于守清。于守清說，是因為穆凱的手術失誤導致了他父親喪命。穆凱大吃一驚，那個手術他做得非常成功，于根旺怎么會突然就死了？

這時，有人過來叫穆凱趕緊到院長室，夏院長告訴他，于根旺的家屬一直在院長室大鬧，要求處置主任醫生穆凱。

穆凱表示那個手術并沒有任何問題：“可以對死者進行解剖，如果發現是手術問題導致病人身亡，我情愿接受任何處罰。”

這時，有人來告訴夏院長，于根旺的女兒帶了好多人來，要在大院里搭靈棚。夏院長說，病人家屬現在正處于情緒激進狀態，難免會做出不理智的事，要穆凱趕緊躲一躲，他出面和死者家屬解決。

穆凱正在和夏院長的女兒談戀愛，他知道夏院長都是在為他著想，雖然他不想躲，但現在情況特殊，硬碰硬確實危險，他只好聽院長的，趕緊從后門離開了醫院。

穆凱開車剛回到住處，正在找地方停車，突然有人拍車窗，穆凱一看嚇了一跳，車外正是于守清，他抄起一塊磚不停地砸車，穆凱只得掏出手機報了警。

警察來了，把他們都帶到了警局，于守清一口咬定穆凱動手術治死了人想跑。穆凱有口難辯，他要求立案，調查死者的真正死因，如果確實屬于醫療事故，他愿意承擔一切責任。

夏院長打電話告訴穆凱，死者家屬在醫院大鬧的照片已經被傳到了網上，大多數網友都認為是醫生失職導致病人死亡，一邊倒地聲討醫院和醫生。夏院長不希望事情鬧大，他把雙方叫到一起商議和解。于守清要醫院開除穆凱，并賠償100萬，經過夏院長斡旋，答應馬上把穆凱調走，賠償降到50萬了結。

穆凱心有不甘，于守清黑著臉警告他：“你就認便宜吧，你收紅包的時候已經被我偷拍下來了，要是傳到網上去，你下半輩子都當不成大夫了！”

穆凱一聽頓時火冒三丈，于根旺動手術前，于守清確實包了一個幾千元的紅包硬塞給他，他不肯收，但于守清說這是病人的意思，不收的話病人心里沒底。

穆凱只得收下，但他把紅包里的錢都給于根旺交了住院費。當時于根旺一家十分感激，齊夸穆凱是個難得的好大夫。沒想到現在于守清又拿這事來要挾他！穆凱不肯再跟他們和解，一定要通過法律途徑解決。于守清見穆凱反悔了，氣急敗壞地把穆凱收紅包的視頻傳到了網上，頓時引起了軒然大波，穆凱更成了眾矢之的。

穆凱來到監控室，想查找那天他把五千元錢給于根旺交費的監控錄像，只要有這段錄像，于守清的謊言就不攻自破了。但奇怪的是，監控只拍到他走到交費處就戛然而止了。監控管理員說，可能是那天有人故意關閉了監控。穆凱感覺到自己置身一個巨大的陰謀之中……

穆凱強打起精神繼續調查，從那天的目擊者口中，他得知于根旺并非是死在病房，而是死在了醫院后院，他去那里干什么？

穆凱又回到監控室讓管理員調出那天于根旺死亡時的監控。只見于根旺急急忙忙出了電梯，拿著手機去了后院。他朝后院的后門快步走去，但突然迎面沖進來一輛車讓他一下子停住了，接著捂著胸口慢慢倒在了地上……

夏院長對穆凱不同意和解非常不滿，現在醫院已經亂成一團。他最擔心的是，如果讓人們知道出事的醫生是院長女兒的男朋友，他這個院長就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但穆凱下決心不會私了，他寫了辭職申請交給夏院長，表示不會拖累醫院，一定要查清真相。

辭職后，穆凱才想到，如果離開醫院有必要跟程萬里副院長說一下，他畢業后來這里實習，是程萬里力排眾議把他留在醫院里工作的，可以算是他的貴人。

聽說穆凱辭職了，程萬里并沒有驚訝，他提出將穆凱推薦到其他醫院工作。穆凱拒絕了，前年他去法國做過學術交流，當地的醫院曾力邀他去那邊工作。現在他出了這樣的事，正好可以去那邊工作。

穆凱想處理好于根旺的事就離開醫院，但死者于根旺的妻子卻堅決不肯讓法醫解剖丈夫的尸體。拿不到解剖結果，案子陷入停滯。

雖然警方介入制止了于守清等人在醫院的鬧事，但于守清還是每天都到醫院催夏院長解決。聽說穆凱已經辭職了，于守清到處找穆凱，終于在穆凱住處等到了他，兩人話不投機扭打在一處，雙方都受了傷，又一次被帶到了警局。

警方錄了口供，于守清答應不再鬧事才被家人領回去，他媽媽來接他，痛斥兒子不聽話，非要找醫生的麻煩：“人家大夫是好心人，連紅包都不收，你怎么還跟人家胡攪蠻纏呀！”

“他是把手術做壞了，心里有愧才把紅包退回來的，不能讓我爸爸白死！”于守清怒道。

“你就想給你爹開腸破肚，讓他死了都不安生是嗎？”于媽媽見說不服兒子，氣得暈倒在地。

隨后出來的穆凱一見，趕緊過來幫著急救，卻被于守清推到一邊。穆凱只得把自己知道的急救方法告訴于守清，指導他搶救，折騰了大半天，于媽媽才醒過來。

于媽媽拉著兒子，讓他給穆凱道個歉，保證不再鬧了，又讓穆凱撤案，不再解剖尸體了。于守清梗著脖子不肯，穆凱跟她解釋，只有通過解剖才能查清于根旺致死的真正原因，他自信自己的手術做得非常成功。“我豁出命去也不能讓老頭子死了再挨刀！”于媽媽聲嘶力竭地喊道，穆凱的心猛地一縮。

穆凱和女朋友因為在出國問題上意見不一致，陷入了冷戰。這天天快黑時，穆凱才回家，他發現家門口坐著一個人，竟是于守清的媽媽。

穆凱把于媽媽讓進屋，她把懷里抱著的布包放到桌上打開，里面竟然是一捆捆的鈔票！

于媽媽說，她希望兒子和穆凱能和解，盡快讓她丈夫入土為安。但她說服不了兒子放棄賠償，穆凱也不肯輕易服軟，她就想自己出錢，讓穆凱拿給于守清，就當他賠償的錢。穆凱說，他并不是舍不得出錢，只想查出事情真相，只有通過做尸檢，才能還自己一個清白。

“我知道不是你的錯！”于媽媽痛心地說，“從你把紅包退回來我就知道你是個好人，事到如今我只有告訴你實情了，可你得保證這事不能再讓別人知道。”

原來，于根旺在一家貿易公司做庫管，公司經理魏然私自倒賣庫存的國有物資牟取私利。這事瞞不住于根旺，為了堵他的嘴，魏然不時給于根旺些小恩小惠。落了好處的于根旺只有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十幾天前的一個半夜，于根旺突然接到魏然的電話，說上級要來查他，他讓于根旺不要把他捅出去，如果他被抓了，于根旺也沒有好果子吃。于根旺又驚又怕，一下子犯了心臟病被送到了醫院。檢查后做了心臟瓣膜手術，手術后正在養病，兒子于守清無意中告訴他，魏然被警方帶走了。

于根旺大驚失色，他擔心魏然把他供出來，于是想從醫院后門逃走。誰知，他剛進后院，突然一輛警車鳴著笛駛進來，他認定這是來抓他的，驚嚇過度一下子倒在了地上，雖然及時搶救但也沒能救活。

“這一年多，那個魏經理一共給了他這些錢，有20來萬，就是這點不義之財要了他的命呀！孩子們不知道這些，都埋怨你跟醫院。他爸爸都死了，我不想讓他們知道他爸爸做過這種事，就一直沒跟他們講實情。總鬧下去對誰都沒好處，我就想自己出錢把這事了結了。”于媽媽哭了起來。

穆凱想起來，錄像中確實是一輛警車，那天是一個犯人在押解途中犯了病，被警車送進了醫院，沒料到把于根旺活活給嚇死了！穆凱想了想，答應跟于守清和解。

穆凱拿著錢按于媽媽說的地址去于守清家，卻發現于守清和程萬里邊說話邊走了出來！兩人進了不遠處的一家飯店，穆凱隨后也跟了進去，他挑了一個緊鄰那兩人的雅間，開始聽他們在說什么。

聽了一會兒，穆凱才明白，程萬里是于守清妻子的姑父。程萬里見穆凱升職太快，擔心他會接替院長之位，擋了自己的仕途，所以才策劃了這一切。于守清送紅包暗地錄像，以及穆凱退紅包卻被掐掉了那段監控，直至于根旺突然死亡，于守清借機鬧事……這一切都是程萬里在暗中操縱！

穆凱感到痛苦萬分，作為心臟病醫生，他可以治愈各種心臟的疑難雜癥，但對于人心，他卻看不透。

穆凱出了飯店，來到于守清家門口等著，好半天才等來搖搖晃晃的于守清，穆凱把那包錢塞到他懷里，什么也沒說就走了。

經過聯系，法國那家醫院同意讓穆凱過去工作。兩個多月后，他辦理好了手續，準備去法國了。

這時，程萬里卻打電話來，約穆凱到他家去一趟，穆凱猜不透他還要干什么，思慮再三還是去了。

進了程萬里家，穆凱驚訝地發現，程萬里變得十分憔悴。程萬里說，他真誠地希望穆凱能留下來。直到最近他被診斷出是肝癌晚期，他才明白了，人這一輩子爭名奪利都是浮云，最重要的是問心無愧。

穆凱聽完，淡淡一笑，還是毅然地踏上了出國的旅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