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新加坡模式”對中國意味著什么
新加坡的政體本身是典范的西方議會民主政體形式。在外向型經濟和世界金融中心城市的塑造中,新加坡高層以其西方法治主義的思路對執政黨新加坡人民行動黨“全面從嚴治黨”,形成了一個分工合作有條不紊的文官制度和精英運行體系。其“全面依法治國”,產業轉型強而有力,城市規劃井然有序、有令必行。
至今,國內園區一些參與重大決策的退休官員,都會痛心疾首地說,要不是當初規劃的綠地如今被開發商造了別墅,園區可以更美麗。城市規劃的朝令夕改,類似事件,在新加坡就很難出現。
實際上,在與中國的合作中,李光耀最頭痛的就是這種“反應性理政”風格。地方領導人的一些好惡,有時是在法治之外的。
中國改革開放之后,由于舊體制向新體制的轉型不能一步到位,“改革”常常采取類似“經濟特區”這樣的試驗方法。在諸多行業,常常是兩套機制并存;中國改革界將其稱為“改革雙軌制”。
試驗田方法論和雙軌制方法論,深刻地反映了中國式“反應性理政”之風格。反應性理政的特點是,只要在大的原則上不出現超出體制承受力的錯誤,依據在黨政系統的特定人脈和影響力,地方官員可以有一些相對比較大的自主裁量權;不過,這種裁量權不是由法治所賦予的。我們常說的“上有政策,下有對策”就是如此。另一方面,在成文規定之外,存在大量的非正式機制,例如潛規則。改革過程中的“良性違法”和“選擇性執法”,如此等等,都是“反應性理政”的表現。
為了解決改革過程中出現的一些問題,中共十八屆四中全會指出,“實現立法和改革決策相銜接,做到重大改革于法有據、立法主動適應改革和經濟社會發展需要。實踐證明行之有效的,要及時上升為法律。實踐條件還不成熟、需要先行先試的,要按照法定程序作出授權。對不適應改革要求的法律法規,要及時修改和廢止”。這種精神若能落實,中國改革開放過程中的“反應性理政”的負面傾向就會大大得到遏制,法治的因素就會大大增強。
不易學的“新加坡模式”
從根本上講,所謂的“新加坡模式”,一開始就不易學,或者學不來。新加坡的政治體制在形式上奉行英國傳統的威斯敏斯特民主議會制。在這個體制里,議會成員在多黨競爭的情況下由全民選舉產生,然后由議會多數黨組閣,多數黨領袖為國家總理,閣員也多為本黨議員。由于威斯敏斯特體系中議會和行政結合在一起,要實現議會對政府的制約,反對黨的角色非常重要,如果沒有力量就無法制約執政黨。現在新加坡議會就是這樣,反對黨的力量在議會非常弱,無法形成有意義的制約力量,所以執政黨人民行動黨長期以來非常強勢。
盡管如此,新加坡還是具有民主制度的基本框架,這體現在兩個方面。一是新加坡國會的議員確實是全國選民根據選區劃分一人一票選出來的,屬于貨真價實的直選,有反對黨人在場監督。第二,新加坡國會議員和人民有著密切的、定期的直接接觸,議員非常親民。
盡管新加坡政治制度具有現代民主的基本框架,這并不是說新加坡的民主制度就非常成熟。實際上,行動黨貌似不可撼動的統治地位是通過一系列包括權謀在內的手段來鞏固的。比如,該黨通過自己掌握的行政資源給選民造成不當壓力(如使或者威脅使反對黨當選的選區福利減少)。此外,行動黨主導制定的選區劃分制度,保證執政黨可以以60%的支持率拿下國會95%的席位,這些并非光彩的手段。盡管有上述不足,但從根本上講,新加坡不失為一個民主國家。
新加坡有一個高素質的領導團隊,但他們的所作所為,無不是因為政府多多少少受到選票的壓力。換言之,執政黨如果沒有好業績,會很容易在新加坡現有憲法的框架內被選下去。執政黨之高效廉潔,其根本動力仍在于“以業績換選票”。了解到這一點,就是認識到了新加坡模式的成功,畢竟離不開“權力在民”這4個字。
中國借鑒了哪些“李光耀經驗”
即便難學,但我們也實實在在向新加坡借鑒過經驗。
1978年11月,74歲高齡的鄧小平訪問新加坡,那里的現代化程度令鄧小平深感驚訝,他和李光耀長談許久。不久,中國開始推行改革開放政策,并在多個方面向新加坡學習借鑒,如利用人口優勢發展制造業、創設經濟特區。
上世紀60年代初,李光耀致力于大力推進工業化,發展勞動密集型制造業,多元化工業結構,為了方便投資者,創立了工業園區等新事物來吸引外商。
1992年9月,時為新加坡內閣資政的李光耀首次前往江蘇考察,最后選擇在蘇州金雞湖邊的這片農田上啟動這一項目。20多年過去了,蘇州工業園區已經成為現代化新城和中國開發區建設的樣板。
1999 年4 月,國務院頒布《住房公積金管理條例》,被認為是我國住房公積金制度的開始。中國的公積金制度并非世界通行的社保制度,而是從新加坡移植而來。
新加坡的中央公積金制度是在1955年通過頒行《中央公積金法》確立的。當時的新加坡還是英屬殖民地,除公務員和少部分雇員外,其他群體都沒有正式的養老保障,于是當時的英國殖民政府就推行了中央公積金制度,即相當于強制性的存款儲蓄,為退休后國民提供養老保障。
該制度實際上是獨立于政府預算之外,無需征稅,由立法強制推行的國民儲蓄計劃,雇主與雇員分別按薪資的一定比例抽出薪資的一部分存入個人公積金賬戶并按期結息。
新加坡建國后,李光耀領導的執政黨人民行動黨并沒有照抄福利國家的老路,從而使政府背上沉重負擔,而是采取“嚴父主義”,強制替國民理財,逐步把中央公積金制度從單一的養老保障儲蓄功能拓展成涵蓋養老、醫療、住房、教育、投資等內容的社會保障制度。
對應在中國,就是我們的醫療保險、養老保險等等,至此,我們應該能感受出李光耀治下的新加坡對中國的影響。
(《時代周報》 2015.3.24 沈陽/文、《新京報》2015.3.23 ?戴熙婷/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