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行的展覽館

李晉西

展覽館沒有想到過要飛行，它覺得在城市里，站在一個地方挺好的。白天，可以看街道上的人呀，車呀；晚上，就跟來展覽的畫聊聊天，聽聽他們來到展覽館的故事。

一天晚上，展覽館盯著畫框看了半天。畫上的大樹還在，草還在，風還在，就是停在大樹上的鳥不見了。天快亮的時候，展覽館看見鳥飛回來了，鳥根本不回答他的問題，急急忙忙回到大樹枝上。

接下來的白天，展覽館不再看人和車了，一門心思想鳥的飛行。鳥飛到了什么地方了呢？鳥看見了什么呢？鳥真是幸福呀，可以飛來飛去。

展覽館決定要跟著鳥飛行。

鳥很吃驚，這怎么行？沒有鳥的心，怎么可能像鳥一樣飛行呢？展覽館就請鳥把飛行的心借給它，鳥更吃驚了，回答說，他的心是畫家給的，他不會借給任何人。

展覽館自有辦法。到了晚上，展覽館關上所有的門，所有的窗，敲著墻壁，敲著管道，吵得鳥頭昏眼花，鳥只有把飛行的心借給了它。

展覽館是在夏天的雨夜飛走的。飛行的心鼓動著它，它像一只古怪的鳥，沒有頭，沒有腳，沒有翅膀，在空中翻滾著。鳥飛行的時候只會飄落羽毛，展覽館呢，卻掉下一件件畫，一個個畫框。

天亮以后，展覽館已經飛得很高很高了。它看見山了，看見水了，看見了城市中的高大建筑了。當然，它也看見了一幅畫，從它身體里飄出，像樹葉，在半空中飛著，往下落去。原來這就是飛行。飛行真好呀！

一天又一天，一月又一月。有時候，展覽館會遇見一群鳥，它就跟著鳥群飛，可沒有一只鳥相信它是鳥。對呀，它沒有鳥的頭，沒有鳥的腳，沒有鳥的翅膀，但是，它有飛行的心。既然有飛行的心了，怎么不是一只鳥呢？

展覽館飛累的時候，找地方歇息。它不能落在樹枝上，不能落在房頂上，只有落在田野或沒有樹的山坡上。無論是田野，無論是山坡，它都會遇到麻煩。有一次，它剛落到一塊田野上，一頭牛撞向了它，撞破了兩扇窗子和一道門。牛讓它快走，說展覽館擋住他吃青草了。還有一次，它落在山坡上，兩個小男孩從牛撞破的窗子翻進去，吊著掛畫的大鐵釘打秋千，把墻拉出一個大洞。它飛起來的時候，兩個小男孩死死地拉著它，又叫又跳，鬧著要跟它一道飛。它可不想把飛行的心給兩個小男孩。

現在，展覽館只停在云上。這是一個好地方，飛不動的時候，它照樣可以隨風飄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