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是好社員

艾科

一

新生軍訓剛剛結束，各大社團就開始使出渾身解數在學弟學妹中做宣傳推廣，以期招到才藝雙馨的新生力量。劉梅在備大社團的展板前徘徊，被師哥師姐的吆喝攪得應接不暇。恰在此時，她的右腳不知被哪個狠狠地踩了一下，疼到她淑女風范盡失，驚聲尖叫起來。旁邊義工社有位叫張涵的男生，卻笑吟吟地看著她的窘態。劉梅定了定神，走到義工社的展板前，近乎威脅道：“只要你告訴我，是誰踩了我的腳，我就加入義工社！”

張涵極為不爽：“義工社是大社，從不和人討價還價。再說，你有什么特長嗎？”

“豫劇越調二人轉，街舞太極流行歌，無所不通，無所不精。”

“嗬，口氣不小嘛。那你知道義工社成員的操守嗎？”

“義務付出不計酬，熱情熱心愛奉獻?！?/p>

“哇噻，出口成章嘛。填個表吧，回頭會通知你面試?！?/p>

劉梅接過表格，龍飛鳳舞地填完相關信息后，面無表情道：“學長，現在可以告訴我，是誰踩了我的腳了吧？我還等著尋仇呢?！?/p>

張涵詭秘一笑道：“其實我也沒看清。”

見自己被耍，劉梅怒目而視，頭也不抬地拔腿就走。她心里暗想，義工社派這樣一位油腔滑調的男生出來招新，這個社團定然也好不到哪里去，真后悔填寫了入社申請表！

三天之后，張涵致電劉梅讓她過來面試，劉梅頓了頓：“現在回不去，在外面兼職呢?；厝サ脑挘?00塊錢就泡湯了?！?/p>

張涵不明所以：“反正今天下午6點之前你不出現就取消面試資格！”

本以為這樣百試不爽的激將大法會讓初來乍到的小師妹投降，不想劉梅竟回說：“回不去就是回不去，不招我拉倒！”

張涵氣得火冒三丈，將劉梅的名字從面試名單里劃掉之后，又在下面打了兩個重重的三角號，并默念道：“哼，我就不信洽不了你這個小師妹?！?/p>

二

晚上8點，張涵的手機依然寂靜無聲。

“喂，是劉梅嗎，速速過來面試，我在三年二班教室等你?！睆埡K于按捺不住，主動撥通了劉梅的電話。

十分鐘后，劉梅走進了教室。張涵慍怒道：“如果我不找你，你是不是連個道歉的電話也不打？”

“你不是已經取消我的面試資格了嗎？不會是因為義工社沒有人氣而拉我做替死鬼吧？那天在招新現場我就看到別的社團擁躉者眾，唯獨義工社門庭冷清。”

張涵一張口，啥話都說不出來了?？刹皇菃幔x工社每年都很難完成招新任務。他這個社長不得不厚著臉皮放下身段四處吆喝，絞盡腦汁地忽悠那些涉世未深的師弟師妹們入社。他從簡歷表上看到劉梅會那么多才藝，正是義工社奇缺的人才，自然毫不猶豫地為她開了面試綠色通道。張涵壓住怒火問：“你說你會唱戲跳舞，何以為證？”

“四千歲，你莫要羞愧難當，聽山人把情由細說端詳……”張涵的質疑聲一落下，劉梅唱了一段河南越調《收姜維》選段。為了徹底打消張涵的疑慮，她清了清嗓子，繼續聲情并茂地開唱東北二人轉，“正月里來是新年兒呀啊，大年初一頭一天呀啊，家家團圓會呀啊……”兩段戲曲唱完，她問：“社長，還有什么需要考核的？”

真是棋逢對手，將遇良才。酷愛曲藝的張涵目瞪口杲道：“OK，你被義工社錄用啦！”

三

原本以為，身為社長的張涵，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招來了一位曠世奇才，可謂是讓義工社如虎添翼，但劉梅是個極不稱職的社員。義工社通知開會，她十次有九次遲到，非常不給社長面子。

重陽節到來之際，義工社計劃組織社員去敬老院看望慰問孤寡老人，學校社團管委會要求大家不僅要帶去誠摯溫暖的問候，更要送上精彩的節目。而放眼整個社團，除了唱歌的跳舞的，就數劉梅會唱老年人鐘愛的戲曲了，慰問中怎可缺了她這個中流砥柱？張涵提前一周對她千叮萬囑：“你平時不參加社團例會我可以既往不咎，但是重陽節當天你就是有天大的事情也要給我放下。好好準備一下，屆時要把最好聽的戲曲唱段奉送給爺爺奶奶們！”

劉梅一邊吃著麻辣串，一邊搖頭晃腦道：“哎呀，知道啦，真噦唆！”

第二天，社團成員集合完畢，唯獨不見劉梅的身影，她的手機還一直處于關機狀態，難不成又要臨陣脫逃？就在張涵準備去廣播站對她進行全校“通緝”時，劉梅拖著一個大大的行李箱不疾不徐地往集合點趕來。她將行李箱往張涵手里一推道：“不準罵我，大腕通常都是最后出場的。還有哦，我的行李箱里都是奇珍異寶，少一件東西拿你是問?！?/p>

張涵哭笑不得：“我們是去慰問的，不是游山玩水，你帶這么個大箱子找累嗎？”

劉梅抬臂盯著自己修長的手指說：“社長，你要是不讓我去，我現在就去逛街了！”

張涵氣得無言以對，他暗自想，好吧，劉梅，這筆賬姑且幫你記著，等慰問結束之后，我立刻將你驅逐出社！

四

同學們在敬老院竭盡所能地表演了很多歌舞節目。輪到劉梅出場的時候，只聽見高音喇叭里響起了琴弦伴奏之聲，劉梅踩著鑼鼓點悠然出場，她竟然做了戲曲裝扮，且全套置齊！只見她水袖翻飛，剛一開口，臺下就響起了雷鳴般的掌聲。

張涵驚呆了，原來那個行李箱里，是劉梅演出的服裝，這個從不將他這位大社長放在眼里的小師妹，居然有著如此精湛的才藝和兢兢業業的操守，她惟妙惟肖的表演著實給義工社增光添彩了。

同學們將這段演出視頻放到了學校網站上，第二天，劉梅聲名鵲起，其他社團紛紛邀請她加入或者為迎新晚會助陣演出，劉梅總是毫不識趣地推辭說：“對不起，我很忙的，吃飯逛街做兼職，沒有太多的時間?！?/p>

這樣的理由，讓剛對她改觀的張涵又有些不是滋味。那天，張涵在食堂恰好遇到正在打飯的劉梅，于是上前挖苦說：“嗨，大忙人，吃飯逛街做兼職，賺不少錢了吧，給我一次蹭飯的機會唄?！?/p>

孰知劉梅翻個白眼道：“師兄，我身無分文，你看我的這件上衣，是初三那年買的，腳上這雙運動鞋是2013年的款了，還有……”

“別整那么多沒用的，到底請不請客？”

“我請你吃涼拌黃瓜可以嗎？減肥?！?/p>

“拜拜！”

五

陽光燦爛的六月，張涵高考完畢，突然接到劉梅電話：“社長，那啥，你能多介紹點你們這屆的師兄師姐給我認識嗎？我想低價收購他們的廢舊物品。”

原本還興高采烈的張涵頓時火冒三丈：“你也太狠了吧，連他們的錢你也要賺？”

劉梅笑嘻嘻地道：“不是啊，他們不要的廢舊物品賣給別人也是賣啊，肥水不流外人田嘛。你人脈廣，人緣好，幫我拉拉線唄。”

張涵極不情愿地挨個宿舍為劉梅找尋廢品賣方。想不到師兄師姐都極其樂意將廢舊物品賣給劉梅，而且很多都是免費贈送。那幾天劉梅忙得廢寢忘食，每天都跟在學長身后和廢舊物品周旋，儼然成了校園里一道別致的風景線，這樣的“垃圾婆”，與舞臺之上身著綾羅綢緞的青衣判若兩人。

一天晚上，劉梅破天荒地請張涵吃飯。張涵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問：“你，請我吃飯？真的？不是涼拌黃瓜吧？”

劉梅哧哧笑了，說：“誰叫你是老大呢？”隨即，她從兜里拿出一沓錢，說是最近買賣廢品的收入，要是張涵有時間，就組織義工社全體成員給敬老院的爺爺奶奶們買點防暑降溫的用品。

張涵愣住了，想了半天不知道怎么表達自己的心情，最后，他拍拍劉梅的手，只說了一句話：“你是我招到的最好的社員?！?/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