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寒時節雷催雪

陳志榮

有時，在二十四節氣的最后一個節氣——大寒里還會響起隆隆雷聲。在冬雷的催促下，天空大雪紛飛，使大地白茫茫的一片。這種天氣現象，民間稱為雷催雪，或雷趕雪、雷打雪。雖然這種現象發生的概率極小，但也偶爾出現。

說起雷催雪，還有個傳說。浙江富陽富春江邊方家村的方翠珠，丈夫早亡，和五歲的兒子相依為命。她勤儉持家，種著十多畝田。好在五個哥哥也住在這個村，忙時請他們幫助干農活，生活也還過得不錯。

方翠珠天生麗質，年輕守寡，害得村里的閻檜松垂涎三尺。說起閻檜松，正是十人九搖頭的貨，不但游手好閑，不務正業，還專門干些偷雞摸狗的事，而田里的雜草，長得比莊稼還要高。這樣的人，誰家的姑娘肯嫁給他。三十好幾了，還是光棍一條。可癩蛤蟆偏想吃天鵝肉，閻檜松竟托媒婆到方翠珠家去說媒，方翠珠當然不會答應，一口回絕。

堂堂童子身，連個寡婦都不愿意，閻檜松哪里咽得下這口氣。可他也清楚，方翠珠有五個哥哥，明著去尋事，肯定要吃虧，只有來暗的。這天半夜，他用破布蒙住頭，來到方翠珠家的后門，用刀撥門閂。誰知方翠珠早有防備，門閂加了梢，沒法撥開。閻檜松就回家，拿了鋸片，插進方翠珠家門縫，在門閂上鋸了起來。

方翠珠被驚醒了，知道后門外有人，連忙起了床，點燈下樓。聽到方翠珠下來，閻檜松收回鋸片，不作聲了。方翠珠看到門下的鋸末，知道有人在鋸門閂，就在門上頂了幾根重木頭。她知道雖然作用不大，但也沒有別的辦法，回到樓上，再也不敢睡覺了。

察覺方翠珠只是頂了幾根木頭，閻檜松心中暗暗高興，今晚，你還不是任憑我宰割的羔羊？他又插進鋸片，繼續鋸了起來。就在快要鋸斷門閂時，方翠珠的大哥方老大帶著幾個兄弟，悄悄地趕來了。看前門無事，就轉到后門，見一個蒙面人在鋸門閂，舉起棍子就打，把閻檜松打得哭爹喊娘滿地打滾。

聽到哥哥們的呼叫，方翠珠拿著燈下樓來，打開了后門。他們撕下蒙面人的頭套，一看是閻檜松這家伙，又是一陣痛打。直到他保證以后再也不做這種事了，才放過他。

其實，方家兄弟是接到妹妹發出的求救信號才趕來的。方老大不放心妹妹帶著幼兒居住，告訴她如果夜里有事，就在樓上的窗戶背后點一盞燈。幾個哥哥家的房屋雖然離得遠，但夜里還是能看到妹妹房里燈光的。五戶人家，三十來個人，常常有人夜里起來小解，都會朝這個方向張望一下。

這頓教訓后，閻檜松哪里還敢明目張膽地亂來，只能暗地里做些見不得人的事。

稻谷收割后，方翠珠播種了小麥。這年是暖冬，進入臘月還沒下雪。俗話說，今年麥子雪里睡，明年枕著饅頭睡。如果不下雪，麥子冬天會瘋長，就會因長得過高而倒伏。再則，害蟲凍不死，一到春暖花開，也會傷害麥子。再這樣下去，小麥就沒有收成了，方翠珠急得不知怎么辦才好。

往年這時候早就下雪了，今年為什么遲遲不下呢？說起來，又是閻檜松搗的鬼。

自從那次被打后，閻檜松明著不敢對方翠珠他們怎么樣，但暗中時刻都想著報復。那還是初春的一個晚上，下著大雨，他想，雨聲這么響，可以作掩護，就去方老大家偷雞了。來到方老大的院子外面，他用小刀撥開院門上的門閂，輕輕地走了進去。他去墻角的雞窩里摸雞，那些被驚動的雞一陣騷動，方老大的老婆聽到了，馬上喊醒睡夢中的方老大。閻檜松慌忙抓起一只雞，把它的脖子使勁一擰，拎起來就跑。等方老大追出門來，黑咕隆咚的，哪里還有偷雞賊的影子，只得回屋。

閻檜松逃出方老大家，正好雨停了。他突然想到，泥濘的小路會留下腳印，天一亮，方老大只要順著腳印找來，還不照樣被抓住，一時也想不出好的辦法。就在他快要到家時，感到臉上涼絲絲的，好像有什么東西飄下來。伸手一接，啊，老天爺下起了鵝毛大雪。不禁一喜，天助我也，這雪一下就蓋住了我的腳印。他便回到屋里，睡起了安穩覺。

第二天果然無事。為了感謝大雪使他化險為夷，閻檜松在家里做了個神龕，請人專門塑了個雪神像，供奉起雪神滕六來了。

凡間供奉觀音、財神、土地菩薩諸神的多，可沒有供雪神的，這下有人供了，雪神滕六非常高興，也時不時地在自己職權范圍內庇護閻檜松。雪神保佑自己，閻檜松心里自然明白。

這天，閻檜松路過方翠珠家的田，看到她家的小麥長勢喜人，忌妒像火一樣燒灼著他的心。可要去搞破壞，又怕她的哥哥。他猛然想到了雪神，只要今年冬天不下雪，麥子的收成肯定不會好。他連忙買來三牲福禮，還有好酒，擺到雪神像前，拜了幾拜說：“雪神啊，我受了風寒，咳嗽得厲害，如果天冷，會受不了的。求求您老人家，今年冬天不要下雪，留著明年春天下吧。”邊說，邊裝模作樣地干咳。

這樣虔誠的人不保佑，還去保佑誰？何況這對自己來說，不過是順水推舟不費力的事。就這樣，滕六喝著美酒，過起了逍遙的日子，當真一點雪沒下。

臘月已過去了大半，雪還是沒有下。方翠珠一天幾次往麥地里跑，眼看著麥苗越長越高，這樣下去，如果明年春天來一場大雪，怎能經受得住又壓又凍，還不顆粒無收？母子倆怎么生活啊！“老天爺，快下場雪吧。”她邊哭邊懇求。

這個季節，是雷公休假的時候，沒有事做，他也悶得慌，就腳踏云頭到四處轉轉。見到凡間有個女子在田野里哭泣，感到好奇，仔細一聽，是因為不下雪，要影響明年小麥的收成。雷公想想也是，孤兒寡母的，過日子也不容易。可今年為啥到了這個時候還不下雪，難道雪神滕六睡著了？別看雷公性格暴躁，可心地善良，就管起閑事來了。一了解，原來是雪神受了賄賂，竟助紂為虐，欺壓起弱女子來了。雷公不禁火往上撞，趕到雪神那里去責問。剛進門，就聞到里面酒氣沖天，雪神正在呼呼大睡呢。雷公火更大了，也不去叫醒他，拿出雷錘不顧時值隆冬，打起雷來。

雪神滕六被雷聲震醒，還以為冬天已去，春天到了，擦了擦眼睛，準備去下一場春雪。走到外面，正好撞上雷公。當雷公說明情況后，雪神也感到自己做得太過分了，就馬上行動，下起雪來。

大雪飛來，不一會兒，麥苗被蓋住了，方翠珠高興得對天就拜。

自己明明用好酒好肉供奉，雪神還是在冬天下了雪，閻檜松氣得七竅生煙，把雪神塑像從神龕里搬到屋外，狠狠地朝地上摔去。泥塑的神像哪經得住這么一摔，頓時四分五裂。

一個凡間俗夫竟敢這樣侮辱自己，雪神滕六怎能受得了，當天晚上，他使勁把雪花往閻檜松的屋頂上堆。到了后半夜，經不起重壓的房屋塌了，閻檜松被壓在底下。聽到呼救聲，鄉親們把他從廢墟中救了出來。雖然撿了一條命，但他的腰壓斷了，路都難走，更不要說去小偷小摸了。

第二年，方翠珠家的小麥獲得了大豐收。

后來，雷公怕雪神在冬天忘了下雪，偶爾也會在大寒時節打幾個響雷，提醒他一下。以致有的年份出現一邊響雷，一邊下雪的奇怪現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