擋不住的桃花運

廖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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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學教師吳攀31歲了，自從五年前初戀女友嫌貧愛富棄他而去后，他就專心搞教學，再也沒心思考慮終身大事。雖然在陜北農村的父母催過很多回，他也依然沒動靜。在這個書呆子居多的學校，大齡未婚已成時尚，大家見慣不怪。

這天，吳攀正像往常一樣埋頭工作，負責后勤工作的馬主任噔噔跑來說校長有急事找他。會有什么急事呢？挺奇怪，校長談的并不是工作，而是笑容可掬地詢問起吳攀的婚姻大事來，還說：“你這么好的小伙子怎么還單著？我有個朋友的女兒非常優秀，后天我來安排你們見一面吧。”

吳攀云里霧里、莫名其妙，一向高高在上的校長怎么突然關心起他的婚姻大事來了呢？在學校，比他年紀大還單著的光棍有好幾個呢，沒聽說校長給他們介紹對象。校長親自出面，這親相也得相，不相也得相了，怎么也不能駁了領導的面子。

相親這天，由馬主任親自安排酒席，忙前忙后搞得像公務活動一樣。校長西裝革履，還專門理了發，可見非常重視，這讓吳攀很不安，萬一相親不成怎么交代？

校長的朋友和相親對象小王準時到了，吳攀偷眼去看，那姑娘不過二十四五歲，長得挺漂亮，據說她還是某大學的留校研究生呢，家境也非常殷實，條件這么好會看得上自己嗎？吳攀心里打小鼓。

酒席上，校長把吳攀夸成了一朵花，飯錢是由馬主任結的，還派公車接送他們。相親完畢后，又十分賣力地追問吳攀結果，吳攀奇怪校長向來不善八卦瑣事，怎么對他的事這么上心？他不好意思明確表態，只好說再接觸接觸。吳攀也不是不想有個伴，但想到人家條件那么好，萬一再像前女友一樣嫌貧愛富，還不如不談，免得再傷一次感情。

校長著急地說：“這么好的姑娘，我是千挑萬選才給你選上的，別猶豫了，年底就把婚事辦了，怎么操辦由學校給你擔著，你只管當新郎官好了。”

看校長這么心急，倒讓吳攀犯嘀咕了：莫非那小王姑娘有難言之隱，才這么急？

礙于校長的權威，加上那小王對吳攀也比較滿意主動，吳攀決定先試試。

2

正當吳攀準備迎接一場新的戀情時，他又被拉去相親了，這回關心他終身大事的人官更大，是教育局梁局長。

梁局長笑呵呵地先和吳攀套近乎，說自己平時光忙日常工作了，忘了關心下屬的私生活，還說要把某親戚的女兒介紹給他。吳攀只在梁局長視察工作時混在人群中見過他，連話都沒說過一句呢，他怎么也操心起他的終身大事來了？人家畢竟是領導，來做媒是看得起他，吳攀不好拒絕，也不好意思說出校長已給他介紹對象的事。

梁局長當即安排三天后相親。

走在回來的路上，吳攀心想：這是怎么了？自己在學校內一點也不起眼，也不是年紀最大的光棍漢。他平時老實內向又家境貧寒，沒有姑娘愿意問津，更沒有媒人多管閑事。現在怎么校長、局長都來關心他？

吳攀猜想梁局長介紹的對象一定條件一般，不然怎么會看得上他？可沒想到那位叫小蔣的女子，不但人長得漂亮，還是某世界五百強公司的白領呢。更讓吳攀想不到的是，小王和小蔣這兩位天鵝般的美女，偏對他這個癩蛤蟆非常上心，一相即中。做媒的校長和梁局長更是把他的婚事當成了大事來抓，三天一問、兩天一詢，紛紛保證只要他肯結婚，一切結婚事宜由他們來操辦。吳攀被從天而降的兩個香餑餑砸得頭暈暈的，他沒中彩票、沒成新聞人物，為什么他們要看中他？他私下里對小王和小蔣進行調查，發現她們沒什么不良背景，不存在急著結婚遮丑的目的。

吳攀自己想不明白，就跟交好的馬主任聊起這事，馬主任說：“我聽校長說這是上面交代的，你小子有什么當官的親戚嗎？”吳攀斷定自己家族三代內最大的官也就是個村長，馬主任則勸他：“別想太多，既然兩個姑娘都不錯，不如仔細選一個把婚結了，你應該有自信嘛。”

吳攀自有他的心思：他不是沒自信，而是有自知之明。他家境貧寒，沒房沒車沒存款，現在的姑娘大多都勢利，尤其小王和小蔣條件那么好，會實心眼跟他過日子嗎？

3

雖然校長和梁局長一個勁兒地“逼婚”，小王和小蔣也頻獻殷勤，吳攀還是沒有明確表態，他對這從天掉下的桃花運心存疑慮，想看看再說。這天，校長把吳攀叫到辦公室，嚴肅地說：“吳攀，你和小王交往得怎么樣了？如果今年年底不把事定下來，明年競聘二級教師你是別想了。”

梁局長也給吳攀上緊發條：“吳攀，小蔣哪點不好？你要是把婚事定了，下一批集資建房鐵定給你一套，出外學習的機會也給你爭取。”

父母又打來電話催起婚事，想著母親癱瘓在床多年，最盼望的就是唯一的兒子能把媳婦娶進門，畢竟二老在偏遠地方，傳宗接代的思想十分頑固，在家鄉，哪有到三十歲還不結婚的？

吳攀一橫心：反正也到了結婚年紀，就把小王和小蔣先以普通朋友的名義領到家鄉去看看，如果不嫌咱窮就結婚，如果不愿意就及早散伙。想當年，前女友本來好好的，就是去了趟他家鄉看到他家里那個情景，回來后才提出分手的。

只是有一個問題，這樣的話兩個姑娘就得碰頭，他吳攀可不是個花心男人。思前想后，吳攀索性把同時相了兩門親的事給校長和梁局長都說了，校長十分驚愕：“沒想到梁局長也這么上心呀？我還以為光是縣長操心你的事呢，縣長可三令五申地說一定要解決你的婚姻大事。”

梁局長也挺驚奇：“你的事是教育廳廳長交代下來的，沒想到還有人更操心啊，不管你選誰，只要結婚了就好。”

吳攀更納悶了：原來連素未謀面的縣長和教育廳廳長都在關心他啊，校長和梁局長只是奉命行事，上面交代的事，他們不敢不認真辦理，難怪如此賣力。吳攀真懷疑自己有什么皇親國戚了。

4

吳攀請假，要帶兩個姑娘去家鄉看看，立刻得到校長的批準，并派馬主任負責詳細事宜，食宿派車什么的，并給吳攀按公務出差算出勤，只是要他無論如何要把婚事定了，不然他不好向上面交代。

學校里沒哪個回家省親有這么風光的。小王和小蔣碰了面，吳攀把實情一說，兩個姑娘雖然有點生氣，但因為有了競爭對手，更加取悅于吳攀，誰也不愿認輸。馬主任從親戚那聯系了一輛車，以結伴旅游為名，幾個人前往吳攀的陜北老家。車一路顛簸，越走越荒涼、越走越貧瘠。小王和小蔣忍不住咧了嘴：“吳攀，你家就住在這地方？”等到了吳攀的家，見到他土氣的父親、癱瘓的母親，以及破舊的房屋，兩個姑娘驚得目瞪口呆。

村里人很熱情，吳攀一回來，親朋好友就把他家圍了一屋子，村長拉著吳攀的手說：“好孩子啊，你每年都寄來五千塊錢給村里學校，解決了大問題呢。”

吳攀不敢去看小王小蔣的臉色，他心涼地想：這回她們鐵定要走人，不過也好，免得以后有埋怨。他一抬頭看到家里正房放著一張大照片，一位首長拉著母親的手，在親切地交談，這是什么時候的事？母親告訴他：幾個月前，這位大領導突然來到這里視察工作，就給照了這張相。母親說：“當時領導問我急需解決些什么，我第一個想到了你，就說別的什么也不想，就是想給你找個媳婦。領導真熱心，馬上交代身后的人，要當件大事情去辦……”吳攀恍然大悟，怪不得廳長、縣長、局長和校長這么上心，敢情是首長交代的大事啊。可是就算領導再上心，沒有實心實意愛他的姑娘，又有什么用呢？

再說小王和小蔣，本來一路上相互視為情敵，暗中較著勁，當看到吳家的寒酸樣后，不知不覺成了知己，她們小聲嘀咕，小王說：“聽校長把吳攀夸成了一朵花，我還以為他一定非富即貴，沒想到這樣。”小蔣也說：“就是，想著梁局長都這么賣力推銷，那人一定錯不了，我們受騙了。”

吳攀覺得該給兩個姑娘把話挑明了說，他對她們誠懇地說：“我吳家世代務農，沒錢沒存款，你們條件那么好，我真的配不上你們。”

小王說：“你沒錢干什么還要給村里學校捐錢？五千塊也不是小數目呢。”

吳攀有點激動了：“當年要不是村里學校的老師，不顧惡劣條件留在這教導我們，我們哪有機會上大學找工作？我和幾個走出去的同村青年商量好了，出來后再窮也要支援村里學校，喝水不忘挖井人。”

小王和小蔣沒理會吳攀的“高尚情操”，她們才不愿嫁給這家里窮得老鼠都嘆氣，又有癱瘓老娘的窮小子呢，她們結伴悄悄搭上公交車溜了，只留下馬主任和司機。

5

到手的漂亮媳婦飛了，吳攀也不留戀。他臨走前又給父母和村里學校留了點錢。

回去的車變得空蕩蕩的了，馬主任說：“別難過，你是個好青年，一定會找到真心愛你的女子的。”

一直沒怎么說話的司機笑了：“你這樣懂得感恩的人真讓人佩服，你們村也太沒新聞意識了，你給母校捐錢這么好的新聞線索都沒人想著宣傳一下，這事交給我來辦吧……”那司機正是馬主任的侄女，縣報社的記者，因為正巧有采訪任務，就順路捎帶了他們一行。

被女孩子一夸，吳攀臉情不自禁紅了，跟小王和小蔣相親時，他的臉也沒這么紅過。

吳攀的婚事沒成，校長和梁局長沒完成上級下達的任務，急得直轉圈子。不過半年后，吳攀還是圓滿完成了婚姻大事，新娘子不是別人，正是馬主任的侄女。

看來，吳攀這年的桃花運怎么樣也擋不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