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外三首）

李冰

我接近樹，它長滿了羽毛

在飛。這是夏天的一個午后

我的腳安上了蹄鐵

被匹馬追著，叮當地響

院子安靜。剛剛，有人在夢里尖叫過

像樹在陰涼處，它的影子

饑餓如乞丐

和我隔著

一層塵世。我追著太陽

揮出我斧頭般的決心

那棵樹有羽毛

應聲落地

一閃而過的詞語

像一只鳥，我沒有

看清羽毛的樣子

我們在草地上相遇，它

回歸自己的內心，面對別離

就像它不敢對

一棵樹，說出依戀和愛

那一刻，天空空曠

在野，呼喚它渺寂的影子

將回聲留給我，讓我在掌紋中

像風一樣走失

候鳥

葉子爬上樹是春，對

那山村冷峻陡峭面頰的修復

每抬高一寸手臂，都自失控于

三月，鮮艷的羽毛

昨夜，磨刀聲嚯嚯地響

鋤頭的鋒芒快過井繩下降的速度

我有些追不上，又反復地追

那些恣意的野菜擺在餐桌上，依舊恣意

仿佛時間翻轉，那年的我離開

嘴角上的翠綠，只顧

粘粘連連，今又增加了分量

我的沉溺。水的洼處

你掩埋的聲音，我的心跳葬在土屋內

終于可以慢下來了

——一只候鳥從指縫間嗖的一聲飛走了

蓑衣

蓑衣的心里都是雨事，細密的

稀疏的，一朵朵雨，開在一根根蓑草上

像串起的珠子，掛在墻壁上，想雨的影子

一般在陰涼處，釘釘子

傘，總是一心兩用的

在陽光下，在雨巷，伴著丁香一樣的姑娘

妖嬈，輕飏

我眼中啊，滿滿的斜雨紛飛

落滿古詩中的蓑衣，那躬耕農桑的人

不急于躲避

我耳中啊，滿滿的鞋跟敲擊石板路的聲音

那雨事啊，在這個春夜

闖入，繞梁，一匝兩匝三匝

我并不急于處理

那掛在古詩中的蓑衣，它動也不動

那遺失在雨巷中的傘，它不悲不喜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