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程序猿”的逆襲

蔭文/茶香盈袖蔭 圖/萬晴

女“程序猿”的逆襲

蔭文/茶香盈袖蔭 圖/萬晴

一、成人之美

莫琳清清嗓子，鄭重按下了手機的撥號鍵。鈴聲響了很久，電話終于被接起，是一個極不情愿、極慵懶的聲音：“干什么？”莫琳趕緊用她能想到的最標準、最溫柔的火車乘務員的聲音說：“您好，我是列車乘務員，打掃衛生時在車上發現了一部乘客遺失的手機，因為乘客都已經下車了，所以只好從聯系人中找到您，您認識機主吧？”“算是認識吧。”那邊的聲音依然冷淡。“那

么，您能不能聯系到他呢？讓他到火車站來取。”“你們最好還是找找別的聯系人吧。”“可是，”莫琳努力表現出極度的訝異，“您的電話，機主存的是親愛的，我以為你們……”那邊冷冷一笑：“他臉皮還真厚，知道我把他的號碼存成什么嗎？無趣的備胎！”電話掛斷了。

莫琳搖搖頭，把手機還給一直盯著她的石磊：“悲劇了。”

石磊，也就是那個所謂的手機失主，垂頭喪氣地把手機揣進口袋里，嘆了口氣：“早知道這樣，還不如不試呢，還給自己留點希望。”

前幾天的新聞里，有人遺失了手機，因為把前妻的號碼存成“親愛的”，最終破鏡重圓，石磊看到后深受啟發，于是假裝也遺失手機，托莫琳向自己的女神告白，沒想到，同樣是親愛的，人家破鏡重圓了，他的鏡子卻碎了。

看看他那可憐樣，莫琳不由同情心泛濫：“那啥，常言說，天涯何處無芳草，舊的不去，新的不來，你也別太難過了。”勸完，自己也覺得顛三倒四，忍不住笑了，石磊也咧嘴苦笑了一下，氣氛一時不那么壓抑了。

莫琳正想再說點什么，石磊的電話忽然石破天驚般響起來，他慌忙掏出來看，一看就更慌了：“是她的！”就往莫琳手里塞。

莫琳拿過來一看——“親愛的”，她只好接聽，那邊聲音依舊慵懶：“你還沒聯系其他人吧？聯系了也沒關系，我想辦法告訴他，我們一起去取。”

“一起？”莫琳這次的吃驚可不是假裝的。“嗯，到時候我給你打這個電話啊。”沒等莫琳有任何反應，電話就掛了。

“你的女神真是任性啊，”莫琳撇撇嘴，把手機還給石磊，“絕處逢生，恭喜了。”

石磊卻不肯接手機：“幫人幫到底，求你了，你還得拿著這個手機，不然就穿幫了，我趕緊回家開電腦，等她聯系我。”說完，樂顛顛扭頭就跑了。

莫琳呆呆地看著手里的蘋果6，真有些哭笑不得，都怪自己愛管閑事，接了這么個燙手山芋。本來她和石磊也是萍水相逢，碰巧在高鐵上面對面地坐著，先是一個老爺爺看完報紙，義憤填膺地怒罵天殺的人販子，一向健談的莫琳連聲附和，帶動一群人酣暢淋漓地高談闊論，直到下車她還有點意猶未盡。沒想到，還沒出站就被石磊叫住了，說剛才聽她說話，覺得她是個有正義感、有俠義心的人，所以冒昧請她幫忙。

石磊在車上話不多，看得出是個內斂的人，現在又是一臉不自在，莫琳本以為他會說丟了錢包之類的，沒想到他說愛慕心目中的女神多年，卻始終曖昧著，女神一直若即若離，他一直惴惴不安，所以，他請莫琳假扮乘務員，來一次別開生面的告白。

看他目光誠懇，莫琳決定成人之美，本以為是一錘子的買賣，沒想到還得再敲幾下。

二、心存不軌

幸虧莫琳的家離車站不遠，當女神的電話打過來時，她能及時趕到售票大廳。

女神倒很準時，莫琳剛站定，就見石磊屁顛屁顛跟在一個女孩后面來了。

莫琳迎上去，心里難免有點七上八下，畢竟她一年坐不了幾次火車，對列車員的生活一無所知。還好，女神對她的職業沒好奇心，也不像電話里那么任性，一見她就很親熱地拉著她的手表示感謝，相比之下，石磊的演技實在有些差，表現失而復得時極其虛假，連莫琳都不忍心看下去了。反正自己的任務完成了，她就要告辭，女神卻拉住了她：“親愛的，你叫什么？莫琳是吧，我就叫你琳琳了。琳琳，我們無論如何要請你吃頓飯感謝一下。”石磊忙不迭地表示贊同，一身雞皮疙瘩的莫琳本想謝絕，卻看到石磊乞求的目光，唉，算了，再幫他一次吧，于是，三人進了女神欽點的西餐廳。

一直到落座，莫琳才知道，女神的名字叫顏嫣，不過這時，她已經放下了女神范兒，和莫琳相談甚歡，甚至有點八卦。看她撒嬌賣萌地追問自己的年齡愛好，莫琳雖有點不高興還是沒忍心拒絕，沒辦法，石磊一臉乞求地看著她呢。撒謊根本不是莫琳的特長，沒一會兒，她就說漏了嘴，說自己畢業后一直在一家公司做文員，回過神來一臉尷尬。好在顏嫣去刷微信了，沒在意，莫琳正想著如何把話圓回來呢，顏嫣猛地一聲歡呼：“兩位，我有事先走了。”此時，服務員剛把西餐端出來。“你最愛的生蠔！”石磊挽留，顏嫣嫣然一笑：“我的親愛的在召喚我呢。”說完自顧翩然而去，留下兩人面面相覷。

真正的痛苦并不是得不到，而是得而復失。看著石磊的落魄樣，莫琳只好再次發揮俠義精神，努力要將這個倒霉的男人從沮喪的深淵中拉出來。她打開話匣子，從網上的冷笑話聊到王家衛的文藝范兒，從奶農往河里倒奶扯到武媚娘的大頭貼，漸漸地，石磊的沮喪消失了，他的話漸漸多了，一頓飯，兩人竟吃了近兩個小時。

走出餐廳，外面已是燈火闌珊，看著兩人的影子在路燈下長長短短，莫琳忽然有種地老天荒的感覺。

從此，石磊就成了莫琳的朋友，兩人經常在微信上互動。莫琳發現，石磊的很多觀點和愛好與自己竟有些不謀而合，也算個青年才俊，只是，這才俊一直不受女神待見。偶爾會三人行，但顏嫣不是遲到就是早退，石磊一受傷，便來找她療傷。

漸漸地，兩人在一起的時間越來越多，而顏嫣在他們的話題中越來越少，終于有一天，石磊對莫琳說：“我愛你。”

莫琳大驚：“你不要你的女神了？”石磊說：“和你在一起，我是最快樂的。”莫琳皺皺眉，這劇情有點狗血，她盯著石磊：“我現在嚴重懷疑你用情不專。”石磊忙不迭擺手否認：“其實，其實，我一開始，就對你心存不軌了，怕直接找你要電話太突兀，所以才想了這么個辦法。”“你的意思是，顏嫣根本不是你的女神？”“是的，親愛的是臨時改存的，我發短消息請她配合。”“她倒真聽你的。”“當然，”石磊有點得意，“我倆青梅竹馬啊，穿開襠褲時她就跟在我屁股后面，我說的話，她從來沒反駁過！”

“是嗎？”莫琳若有所思，“我不能聽你一面之詞，我要親自問顏嫣。”“沒問題。”石磊摸出手機：“咳，丫頭，我終于坦白了，不過莫琳還想聽聽你的供述，趕緊過來吧。”大大咧咧的口吻與當初假裝備胎時實在是天壤之別。

三、驚醒夢中人

一個多月不見，顏嫣瘦了不少，更有女神范兒了，也許是放下了偽裝，莫琳發現她既不像女神，也不是石磊口中那個不諳世事的小丫頭，她只是一個清秀文靜的女孩子，莫琳竟生出幾分我見猶憐的感覺。她問顏嫣：“你學表演的嗎？”顏嫣的臉紅了：“我學編程的。”莫琳大吃一驚：“女孩學這個的很少啊。”石磊在一旁哈哈大笑：“別提了，她一定要跟我上一個學校，結果專業被調劑了。”“那感覺咋樣？”莫琳問，顏嫣有些尷尬，還是石磊搶話：“學得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如今馬上就要成為傳說中的‘程序猿’了。”顏嫣笑笑：“習慣了就好了。”“不是我說你，”石磊接著說，“我覺得你家里給你在老家找的工作挺好的，真不明白你為啥非得賴在這里受苦受難。”

“因為，”顏嫣看了石磊一眼，“我喜歡這里。”

“好吧，”莫琳笑了，“我問完了，現在，我們要過二人世界了，要不你先回去？”“好。”顏嫣垂下眼睛，就站起來往外走。“嘿，小丫頭，”石磊追過去，“天黑了，我跟你一起去打車。”莫琳攔住了他：“我去吧，我還有話要跟她說呢。”

等莫琳回來，石磊已經點好了她最愛吃的菜，兩人不再提顏嫣。

可沒過多久，石磊就頻頻看表，看了幾次，就摸出手機打電話，可電話那端似乎一直不通。“給誰打呢？”莫琳問。“顏嫣那丫頭咋關機了？”石磊拿餐巾紙擦了擦頭上的汗，“你給她打的是哪個公司的出租啊？”“噢，今天周末，沒找到空車，我就幫她找了輛路邊的黑車。”莫琳一邊啃著骨頭一邊說。

“什么！”石磊嗷的一嗓子把莫琳嚇了一跳，“你讓她坐黑車？你不知道嗎，現在黑車有多危險，那么多失蹤的女孩子，你、你……”“她是成年人了，你緊張個啥。”莫琳撇撇嘴。“車牌號記得嗎？”“沒有。”“哎呀，”石磊跳了起來，“你吃吧，我去找她。”他說完往外就跑，卻被莫琳一把拽住。

“別著急，你還沒買單呢。”莫琳緊緊拉住石磊，臉上漸漸漾起微笑，微笑漸漸變成大笑，終于，眼淚笑了出來。“放開我！”石磊還在掙扎。

“磊哥，我在這兒呢。”不知什么時候，顏嫣站在了他身后，聲音有些哽咽。“嚇死我了，你這丫頭！”石磊一把拽過她左看右看，“以后不要這樣捉弄人，會嚇出人命的。”

“我吃飽了，”莫琳起身，“先走了。”“莫琳姐！”顏嫣抓住她的手，欲言又止。“丫頭，他心里有你啊，你就別再憋著了，把心里的話說出來吧。”她拍拍顏嫣的肩，然后又拍了一下石磊：“這么好的女孩子，你好好珍惜啊。”

“哎，那啥，不是，這到底啥節奏啊？”石磊很明顯一頭霧水。莫琳將他拽出了餐廳：“怪不得都說理科男神經大條，你難道沒看出來，顏嫣一直在愛著你嗎？”“你、你開玩笑吧？”石磊神色驚恐。莫琳笑笑：“你想想她做的一切，不是很明顯嗎？我只見過她幾次都能看出來，問她她也承認了，所以剛才考驗一下你。你這么在乎她，難道不是愛嗎？”石磊皺著眉頭想了片刻：“天哪，我好傻，一語驚醒夢中人啊。”他摸著頭嘿嘿傻笑一陣，對漸行漸遠的莫琳大喊一聲：“謝謝，你真好！”

莫琳沒有回頭，她怕眼淚會出賣她的悲傷，如果不是對石磊有好感，她如何肯幫他假扮乘務員？如果不是因為在乎石磊，她如何能看出顏嫣的情感？只是，他們真沒看錯，她是俠義的，所以，她不忍顏嫣的隱忍與煎熬，她曾盼望，在她說出這一切后，石磊會擁住她，笑著說：“親愛的，我只把她當成自己的親妹妹啊。”

燈光迷離，而路依然漫長。也許，是我愛得還不夠吧。莫琳勸自己說，終有一天，我也會遇到那個“親愛的”，沒有誤判，沒有偽裝，最最純粹的“親愛的”。她笑笑，擦干眼淚，大步向前走去。

（責編：於全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