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人家媽媽”的育兒經：勞動是孩子人生的第一課

文/春天

“別人家媽媽”的育兒經：勞動是孩子人生的第一課

文/春天

勞動是最好的教育！50后、60后甚至70后的人對這句話也許并不陌生，而90后、00后就比較陌生了。在山西太原，有一位“別人家的媽媽”，她教育孩子的方法，頗有些返璞歸真：勞動，讓孩子們干活。她領著孩子們在農場和街頭勞動，鋪人行道、清掃路面、賣菜、擺地攤、修鎖、修自行車……她只堅信一個理，一個人手腳勤了，腦子才會勤。用這種“笨”辦法，她讓658個問題孩子，重新找回了自己，有的開始自食其力，有的成了業界精英……

手動了腦子才會跟著動

1938年5月，韓雅琴出生于吉林省延吉市。從吉林延邊會計學校畢業后，被分配到延吉天寶山銅礦。后來單位實行企業分流，她下崗了。韓雅琴帶著38名下崗姐妹自謀生路，擺了一個早點攤，開始賣早點。

1983年11月的一天早上，韓雅琴正在早點攤上忙碌著，四個十六七歲的少年走到了她的面前，局促地站在角落里，眼巴巴地看著她：“阿姨，我們餓，能給我們一點吃的嗎？”已是入冬時節，早晨尤其寒冷，那四個孩子卻穿得很單薄，襤褸的衣衫掛在身上，臉和手也臟兮兮的。韓雅琴忙給他們盛了幾碗老豆腐，又遞過去幾根油條。孩子們接過食物，狼吞虎咽地吃了起來。吃完后，四個孩子連個謝字也沒留下，轉身就跑遠了。

沒想到那天下午，這四個孩子再次出現在了早點攤，并且身后還帶著另外五個孩子。他們什么也不說，沖進屋子里就搶著掃地、抹桌子。韓雅琴趕緊攔住他們：“你們是誰家的孩子？”沒想到領頭的孩子“撲通”一聲就跪下了，他身后的孩子也跟著跪了下來，一邊哭一邊說：“爸媽離婚了，我們沒有家。阿姨，你收留我們吧！”

韓雅琴忙把他們拉起來，一問之下才知道，這些孩子剛剛才從少管所出來，他們有的父母離異，有的母親去世，都沒有一個完整的家。他們不愿意回老家，只能四處流浪，晚上就住在火車站的水泥管道里。看著一張張臟兮兮的小臉，韓雅琴一陣心酸，不由自主地點了點頭。

韓雅琴把孩子們帶回了家。家里的床鋪不夠睡，她就用木板搭出一個大通鋪，被子不夠蓋，她就從街邊扯來很多廣告橫幅縫成被面，里面塞些布條充當棉花。韓雅琴帶著那些孩子去附近的菜市場里撿人家不要的菜頭菜幫，回去洗干凈做成咸菜。生活苦點沒關系，可這些孩子的教育問題卻讓韓雅琴很頭疼，自己既然給他們當媽，就一定要對孩子的未來負責。韓雅琴知道，這些孩子在外自由慣了，單純的說教作用肯定不大，只有從根本上改變他們才行。思來想去，她想到了一個簡單粗笨的辦法：勞動。讓孩子們干活，在勞動中成長。韓雅琴記得自己小時候，兄弟姐妹們很小就幫父母做事，因為知道生活的不易，反而更聽話懂事，她教育自己家的幾個孩子也是，就是讓他們勞動。俗話說“一生之計在于勤”“扁擔在手，一生不窮”，話糙理不糙。

韓雅琴所在的十三冶居民小區是個老小區，小區內的人行道多是土路，一遇到雨雪天氣，就變得泥濘不堪。韓雅琴決定帶著這些孩子把小區的人行道全都鋪上磚石，沒事找事做。每天天不亮，她就把孩子們叫醒，帶著他們一塊塊拉磚鋪路。正是隆冬，韓雅琴沒錢給他們一一換上避寒的新衣，只能一人給他們買一副棉手套。干活的時候戴著手套容易弄臟磨破，孩子們便把手套揣進兜里，赤著一雙雙通紅的小手干活。磚石粗礪，孩子們的小手上很快磨出了一道道血口子，有幾個孩子堅持不了，哭著一屁股坐在原地，不愿意干了。韓雅琴看著他們磨破的小手，一陣心疼，然而卻只能板著臉嚴厲地教訓他們：“這么點苦都吃不了，你們以后還能干什么？”一向慈祥的韓媽媽忽然大發雷霆，孩子們嚇得趕緊爬起來，繼續干活，再也不敢抱怨一個字。

晚上回去，孩子們一個個累得癱倒在床上，韓雅琴拿著碘酒和紗布走到床前，一個個給他們消毒包扎，眼里滿是心疼。白天鬧起來的那幾個孩子一個個慚愧地低下了頭，小聲地說：“媽媽，我們錯了，我們一定跟著你好好鋪路。”韓雅琴含笑點了點頭。韓雅琴帶著這些孩子干了半年多，靠著一雙雙手，不僅把小區里的土路鋪成了磚路，還把附近街道周圍的道路都修整了一遍。

半年修路下來，孩子們的身體不僅變得結實，原本的壞習慣也大多改掉了，變得懂事乖巧，在他們的腦海中，逐漸形成一個觀念：要想吃飽吃好，被人看得起，這雙手就不能停。

在勞動中嘗嘗生活的酸甜

壞毛病改掉后，韓雅琴決定趁熱打鐵，讓他們學會自食其力。王岳虎是韓雅琴收養的第一個孩子，小名叫二虎，腦子靈活，但就是有些懶。為了讓二虎自己掙口飯吃，韓雅琴咬牙借了2000元錢，把他送到職業學院學烹飪。僅僅過了幾天，二虎就跑了回來：“太累，我不想學了。”

聽了這話，韓雅琴氣得直哆嗦，她一把抄起手邊的雞毛撣子，狠狠地抽在二虎的屁股上，一邊打一邊罵：“我借錢讓你讀書，就是想讓你學點本事，你怎么這么不爭氣！”二虎從來沒見過韓媽媽發過這么大的火，一下子嚇傻了，哭著說：“我再也不偷懶了。”二虎回去之后，學習很用功，很快練就了一身好廚藝。此時，韓雅琴的早點攤已經改造成大排檔，她把大排檔交給二虎。二虎沒有辜負韓雅琴的希望，他把排擋生意經營得紅紅火火。

韓雅琴沒想到，二虎的事情被人知道后，向她求助的人越來越多。這些人里不僅有十幾歲的孩子，也有二三十歲的年輕人。雖然年齡層次不同，但都有一個共同點，他們都是犯過錯的人，也曾想過重新再來，可始終管不住自己的心，心動手卻不想動。聽說韓雅琴有“獨門功夫”，可以迅速讓一個人改過自新，他們都是抱著最后的希望來的。韓雅琴聽說后，笑著說：“我收留你們可以，但來了我這兒，凡事都要靠自己雙手去掙，我沒別的法寶，唯一能教你們的就是勞動，雙手起了繭子，心才會變得堅強。”

為了讓這些孩子有勞動的地方，韓雅琴把自家的幾處房產都拿了出來，先后開了飯店、理發店、修理店等小店鋪，讓孩子們去上班賺錢。這些店鋪雖然盈利不多，但足夠他給孩子們發工資，比起從前去菜市場撿蔬菜、蓋廣告布被面的日子，已經有了很大的好轉。

2002年，太原市開展六項治理，韓雅琴的十多個店鋪都在所要拆除的范圍之內。店鋪沒了，孩子們的工作也沒了，好幾十個孩子一下子失去了賴以生存的依靠，一個個急紅了眼要找拆遷隊拼命。韓雅琴攔住了他們，大聲呵斥：“你們好不容易從少管所、監獄里出來，現在還想再回去嗎？拼命能解決什么問題？想要這個社會認同你，只有靠自己的雙手去勞動、去工作，自食其力，自力更生，這樣別人才會尊重你。店沒了有什么可怕，只要還有雙手，就餓不死。”

孩子們一個個低下頭，紅了臉。然而雖然嘴上教訓得兇，韓雅琴心里卻沒有底，已經66歲的她為幾十個孩子的前程擔憂得夜夜難眠。沒了店靠什么養活孩子們？

思慮良久，韓雅琴決定在太原市北邊20公里的一個小山坳安家。她在那個小山坳里承包了50畝地，把孩子們從太原市區接到了這里，還建了一個農場和一個磚瓦廠。韓雅琴帶著孩子們開荒種樹，喂豬養雞。從小生活在城市里的韓雅琴對地里的活一竅不通，她找來當地的農民教她干，她再教孩子們。從未摸過鋤頭的韓雅琴手心磨出了一層層的血泡，有了韓媽媽領頭，孩子們再苦也不叫苦。農村里的生活比不上城里，可韓雅琴硬是帶著這些孩子面朝黃土背朝天，一點點磨平了他們的叛逆，教會他們怎樣靠雙手掙飯吃。隨后幾年，他們陸續建了果園和養雞場、養羊場、養豬場。

在韓雅琴眾多兒女中，最讓她驕傲的要數第16個兒子高邵軍。1985年，韓雅琴在火車站里遇見了17歲的高邵軍。當時的高邵軍離家外出打工，辛辛苦苦給別人建大棚，然而工資卻被老板騙了。他背著正在發高燒的弟弟，身上連買一張火車票的錢都沒有。韓媽媽見他們兄弟二人可憐，便收留了他們，不僅給他弟弟治病，還把高邵軍送到了省建筑工程學院學習。這個孩子果然沒讓韓雅琴看走眼，他不僅在工程設計上很有天賦，而且肯吃苦，有韌性，回來后先后承包了幾個大工程，之后又進軍餐飲業，創辦了白云酒樓，獲得了“太原市優秀青年企業家”稱號。如今高邵軍成為資產千萬的企業家。說起過去的事，他只說了一句：“如果當初沒有韓媽媽逼著我干活勞動，就不會有我現在。很多時候，我們學這學那，不如動動手，只要手勤勞了，人自然就精神了。”

孩子的成長不該缺了勞動

韓雅琴憑著“勞動”二字就讓這么多孩子服服帖帖，讓身邊的朋友們都敬佩不已。2015年7月，韓雅琴的一個老姐妹來向她訴苦，她11歲的小孫子貝貝平時在家里十分嬌慣，全家人對他百依百順，舍不得讓他受一點委屈。孩子的父母覺得學習最重要，給孩子報了很多興趣班，平時就囑咐讓孩子好好學習，家里的活從來不讓他伸手，還說孩子成績好，才能有好的未來。孩子也很爭氣，門門功課都不錯，可除了學習，什么都不會。隨著年齡越來越大，貝貝越來越任性，在他看來，家人為他做什么都是應該的。

之后，老人也跟兒媳婦溝通過，希望培養孩子的動手能力，如果僅僅只是成績好，生活自理能力一點沒有，以后走出社會，也會是個“媽寶”。一開始，兒媳婦不以為然，覺得婆婆是老思想。一次，貝貝和媽媽爭嘴，媽媽剛責備他幾句，他竟然向媽媽動起了手。老姐妹很無奈，這才向韓雅琴尋求幫助，希望她能幫幫這孩子。

韓雅琴爽快地答應了：“孩子馬上就放暑假了，你如果放心，就把孩子送到我這里住段時間，我保證把他這些毛病給改掉。不過先說好，孩子過來得吃點苦頭，你們家長別心疼。”老姐妹猶豫了一下，狠心點了點頭：“行，只要能改掉他身上的毛病就行。他這樣的脾氣，如果現在不吃苦，以后到了社會上，肯定要吃更大的苦頭。”

7月初，孩子剛剛參加完期中考試，老姐妹就把他送到了韓雅琴的農場。一開始孩子以為奶奶只是帶他來參觀旅游，看什么都覺得新鮮，等到奶奶要一個人回去，他才慌了。韓雅琴對他說：“你奶奶現在把你交給我了，學校里有校規，我這里也有規矩，在我這你就得守規矩。”

貝貝捂著耳朵哭鬧著：“我要回家。”韓雅琴由著她鬧，囑咐大伙不要去勸貝貝。哭了一會兒，貝貝見沒人理他，果然不再鬧了。貝貝跟著其他人去了韓媽媽的果園，樹枝上掛滿了成熟的桃子，每個人都忙著采摘收獲。貝貝蹲在一邊，他從來到哪里都是大家的中心，想要什么只要張張嘴，從沒有人這樣對他不理不睬，心里十分委屈。韓雅琴走過來，把一個桃子遞到他的面前：“來，吃個桃子吧。”貝貝不肯接。韓雅琴笑笑說：“這些桃樹都是我們自己種的，比你平時買的桃子要甜得多。”貝貝將信將疑地看著她：“真的嗎？”“當然是真的，不過要先勞動你才能吃到甜桃子。”貝貝忍不住問：“怎么勞動？”“就像他們一樣，把桃子摘下來裝進筐里就行。”

貝貝走到桃樹邊，學著旁邊的人一樣踮起腳摘下一個桃子，丟進筐里。然后抬起頭詢問地看著韓雅琴，韓雅琴鼓勵地點點頭：“沒錯，就是這樣。”貝貝仿佛發現了什么樂趣，踮起腳摘著桃子，他個子矮，有時候費了好半天勁才能摘下一個，看著旁邊的人輕松的樣子，不服輸的貝貝開始暗暗較勁，不一會兒就摘了小半筐。天色晚了，韓雅琴過來幫貝貝把桃子抬了回去，挑了其中最大的那個洗干凈遞給他，笑瞇瞇地說：“你嘗嘗，是不是比平時吃的桃子甜得多。”貝貝甩甩酸疼的胳膊接過來，咬了一大口，香甜的蜜汁流到舌尖，貝貝興奮地點點頭。那一晚，貝貝學會了自己洗澡，做了個香香甜甜的夢。

每天，韓雅琴都會給貝貝安排不同的活，不會的讓他自己去學。在勞動中，貝貝第一次嘗到了收獲的快樂，也第一次知道，這個世界上所有的東西都是用雙手掙來的。

半個月后，老姐妹過來接孫子回家，她一眼就看出了貝貝的變化。貝貝曬黑了，卻顯得更精神了。以前從來不愛主動和她打招呼的貝貝剛一見面就甜甜地叫了一聲“奶奶”。回到家以后，貝貝身上的變化更明顯，開始主動做起家務，開始學會為別人考慮，很少再提無理的要求。這些變化讓貝貝的父母感到十分驚喜，老姐妹握著韓雅琴的手不斷感謝她，問她有什么教育秘訣。韓雅琴微笑著說：“我的辦法很簡單，讓孩子勞動，并且讓他體會到勞動的價值。勞動最能鍛煉人，孩子們在勞動的時候，能學到他在學校里學不到的東西。”

2015年9月，臨近中秋，韓雅琴的兒女們紛紛從各地給她發來問候和祝福，離得近的孩子們更是早早上門來拜節。韓雅琴那間簡樸的小屋里堆滿了孩子們寄來的禮物，對這些孩子來說，韓媽媽就是最親的人。這30多年來，韓雅琴收養了658個子女，他們有的在自己的天地里打拼，有的仍留在農場里勞動。然而無論走到哪里，他們都不會忘記，是韓媽媽教他們用一雙手掙來了一個不同的人生。

（文中當事人均為真名。未經作者同意，本文禁止轉載，上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