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絡女神”瘋狂斂財毒面膜如何風靡微信圈

文/玉霞

“網絡女神”瘋狂斂財毒面膜如何風靡微信圈

文/玉霞

近日，一個名叫周夢晗的90后網絡紅人通過自我炒作，將自己包裝成一名“白富美”，吸引粉絲購買其“微店”的面膜。不料，她的面膜導致多人毀容，她則在事發后逃之夭夭。此事引發網絡熱議。

周夢晗到底是一個什么樣的人，她為何能欺騙十幾萬粉絲？而這個傾倒萬千粉絲的“白富美”，又是如何被推上網絡神壇，成為了一夜暴富的“勵志女神”？日前，本刊特約記者通過采訪她的同學、男友及一些受騙者，還原了這名“白富美”的“畫皮”人生——

微店賣面膜美女海歸窺透賺錢路

現年22歲的周夢晗出生于河南省商丘市，父親是中國某銀行商丘分行的副行長，家境優越。15歲那年，周夢晗遠赴奧地利留學，在一次同學聚會上，她結識了來自北京的富二代肖文，兩人戀愛了。2014年初，厭倦讀書的周夢晗在大學沒畢業的情況下，瞞著父母悄悄潛回商丘老家，租了個房子安頓下來。

周夢晗長相漂亮，平時喜歡玩自拍，還經常將自己的美照上傳到微博和微信上，很多女網友贊她皮膚好。那時，“微商”興起，周夢晗的微信朋友圈里，時常有人發布各種廣告，有賣鞋的，賣玉的，還有賣面膜的。周夢晗也萌發了開“微店”的念頭，她對男友說：“我天生皮膚好，何不利用這個優勢去賣面膜呢？”

剛開始，周夢晗經常對男友訴苦，說微店生意不好，一個月也賣不了幾包面膜?？蛇^了一段時間，她又欣喜地告訴男友，自己已經找到了經營微店的訣竅。

原來，喜歡玩自拍的她在微博上傳了一組自己的美照，并稱“敢露額頭才是真美女”。膚白貌美的她吸引了眾多粉絲，她們主動詢問她用的是什么化妝品，周夢晗覺得這是個推廣面膜的好機會，于是騙粉絲說，自己使用的是一個“朋友”微店賣的面膜，并以自己“朋友”的身份將面膜賣給她們，僅僅一周就賺了2000元！這件事令她意識到粉絲對經營微店的價值，于是，她讓肖文去運作微博加V，并花錢購買粉絲。

2014年9月1日，天涯上出現了一個名為《美拍上看見一個美女，加了她微博，真的驚為天人，實在太美》的帖子，發帖人稱偶然發現了周夢晗，并提供了她的大量照片，該帖點擊量高達20000多次！而這個帖子實為周夢晗自己策劃，目的就是“吸粉”。

嘗到甜頭的周夢晗很快便上道了。為了進一步在社交網站中積累人氣，她又在“美拍”（一個視頻社交網站）上發布自己敷面膜的視頻。敷完面膜的她皮膚白皙通透、宛若凝脂，令人羨慕。憑著360度無死角的美顏，周夢晗吸引了眾多愛美的女孩，她們稱呼周夢晗為“女神”和“神仙姐姐”，紛紛打探她使用的是什么品牌的面膜，周夢晗的面膜因此十分暢銷。

周夢晗再接再厲，接連在“美拍”上發布了41段自己敷面膜的視頻，其中不少成為熱門視頻。接著，她把美拍的粉絲引入到自己名為“壞脾氣公子”的微博和售賣面膜的微信小號“小桃心”上。

為博眼球，周夢晗熱衷于包裝自己，在微博、微信和美拍等社交網絡上稱自己曾在奧地利留學，穿的是近9萬元的大衣，月支出48萬元，用的是雅詩蘭黛等大牌產品，有意無意將自己打造成經典的“白富美”。就這樣，她迅速成為網絡紅人，引來10余萬粉絲，而這些忠實的粉絲大部分都成為她的潛在客戶。

據肖文所說，那時的周夢晗只是想借助龐大的粉絲群體經營微店，然而后來，她被高額利益誘惑，才走上了賣“毒面膜”的道路。

由于最初周夢晗賣的是正規廠家的面膜，再加上她的現身說法，微店的面膜賣得不錯，好評也多。很快，就有一個北京的面膜經銷商盯上了她。此人聲稱自己生產的蠶絲面膜價格低廉，批發價6元一片，可以讓周夢晗賺到更多錢。周夢晗讓對方先發樣品過來看看。收到樣品后，她才發現這所謂的“蠶絲面膜”沒有廠商標識，甚至沒有品牌名稱，光禿禿的銀色包裝上，僅印有一個出廠日期。這明擺著就是沒有衛妝準字、生產商與廠址的“三無”產品。

糾結一番后，周夢晗覺得面膜的質量雖然很爛，但卻是白菜價，她想，自己擁有一大批死忠粉絲，不愁銷路，說不定能靠這種面膜賺到大錢，對父母也好有個交代。于是她決定鋌而走險，找個陌生的地方賣“三無”面膜。就這樣，2014年10月初，她來到了鄭州。

推銷“白富美”養好“粉絲”好“殺熟”

很快，“聰明”的周夢晗便琢磨出推廣“三無”面膜的“營銷方案”：首先，她在微信和微博上發布自己敷面膜的照片和視頻，大談該面膜的神奇效果。同時，她再次利用自己白富美的“偶像”效應：自稱用過無數大牌化妝品，從雅詩蘭黛小棕瓶到Lamer，但其效果還不如這種平價面膜。

接著，周夢晗在朋友圈發布了一篇長文，大意是說她回國前，就有很多商人想拉攏她做護膚品，這次回國后，偶然得到一個皮膚科老中醫的配方，用起來效果不錯，應粉絲的要求，她決定按照此配方，自己找加工廠加工面膜。因為時間倉促，公司尚在籌備中，為節約成本，所以前期包裝比較簡陋，但不久就會正式上市。

周夢晗將面膜零售價定為每片19元，并稱這只是成本價，而該面膜在美容院的價格是每片170元。為了讓人們相信面膜質量，她還信口開河，說自己花了1萬多去檢測，如有問題會百倍賠償……

為了給“三無面膜”制造口碑，周夢晗請身邊的同學和朋友幫自己多做宣傳。而出于對她的信任，很多同學和朋友在沒有使用過該面膜的情況下，便在微博和微信上幫她宣傳。她的一位同學告訴筆者：“我和周夢晗認識多年，雖然關系不是特別好，但也想不到她會騙我。”

周夢晗腦瓜聰明，且深諳營銷之道，平均每天會在朋友圈發送六七條關于面膜的內容，外加心靈雞湯一樣的“勵志金句”轟炸：“女人，千萬別再斤斤計較一套護膚品怎么這么多錢了，現在流行‘爸爸去哪兒’，如果再不保養、不打扮，就會流行‘老公去哪兒’了；人生就該這樣，該愛就愛，該買就買！對自己好點，活出女人的驕傲！讓老公擔心你去哪兒了……”

憑借“吹”出來的神奇功效以及“熟人”的口碑效應，周夢晗的“三無面膜”搖身一變成了暢銷的“高檔貨”，購買者趨之若鶩……

“三無面膜”賣火后，周夢晗一個人忙著宣傳、忙著跟客戶溝通，還要忙著發貨，實在忙不過來。因為怕自己的騙局穿幫，她決定找一個信任的人合伙。

在一次初中同學聚會上，周夢晗見到了同桌劉春華。得知劉春華大學畢業后在一家房地產公司上班，每月只有3000多元，她提出讓劉春華去鄭州跟自己一起干微店生意，并承諾利潤按三七分成。劉春華聽周夢晗說她每月能掙10多萬，心動了，立刻辭職跟周夢晗來到了鄭州。

到了鄭州，周夢晗才告訴劉春華，她賣的其實是‘三無面膜’，其中蠶絲面膜進貨價每片6元，賣出價19元；藥膜進貨價140元，賣出價230元。利潤如此之高，周夢晗卻仍對外宣稱她“真不賺錢，就是一個手工費”，“藥材太貴了，而且用的都是好藥材”。她還吹噓說，蠶絲面膜的成分蠶絲層是從日本進口，而且是托了關系才訂到。劉春華說：“我從內心對周夢晗的欺詐行徑十分反感，但為了錢，我還是昧著良心跟她干了一段時間。”

沒多久，周夢晗又琢磨出一個“圈錢”之道：發展代理商。為吸引代理商加盟，她特意將自己“成功”的案例呈現給客戶和粉絲。2014年10月的一天，她在朋友圈曬出一件水貂的皮草，價簽上是89000元，說是自己回國置辦公司后，在圣誕前夕給自己買的禮物。周夢晗還不斷地展現“正能量”：“我在上學的時候就想比別人早點畢業，想用最快的時間達到最好成績，想每個階段都在靠前位置……”“現在的成績（賣面膜）雖然沒有達到一年8位數，但是也不遠了。我覺得自豪的是，到目前還沒用過家里的一毛錢?！?/p>

另外，周夢晗還會海量發送各種買家好評、交易打款、支付寶大額支出的截圖。當然，這些銷售額動輒幾十萬的截圖是她使用軟件和找熟人幫忙“制造”的。她還寫了一篇《我是如何通過朋友圈月入60萬的》的軟文，大力推廣自己的“創業經驗”，吸引一些想在微信上創業的人。

“女神”瘋狂斂財粉絲慘遭毀容

為發展代理商，周夢晗頻頻曬出所謂“品牌代理”的收入：“看看我徒弟(代理)的收入吧，這個月破2萬了，當初沒有加入我的人后悔了吧！”很快，便有一部分圍觀粉絲心生羨慕，提出代理她的面膜，其中有北京、天津、成都等地的，周夢晗要求對方要么以每片12元的價格，一次性買走3000片蠶絲面膜；要么交3000元保證金和3000元協約金后，每兩個月必須以每片16元的價格拿走500片面膜。

天津的羅麗娜是周夢晗的“下級經銷商”，她說：“最初我曾對周夢晗的‘三無面膜’有疑慮，她告訴我，現在沒有品牌正是商機，還說這批貨一賣完就有牌子了，那時就會漲價到30元一片。我當時以為撿到了大便宜，立刻決定做她的代理商。”案發后，一位不愿透露名字的產品購買者告訴記者：“我以為一個“白富美”，被粉絲簇擁，不差錢地賣東西，有中醫秘方，周夢晗是花錢替我們當了‘小白鼠’，蠶絲面膜在我心中的地位和售價也都得以提升。我當時不僅沒有上當的感覺，還覺得自己很幸運并做了周夢晗的代理商……”

天津女孩小葉告訴筆者，她通過朋友介紹加了周夢晗為微信好友，并花費千元買了一些面膜。但收到面膜后，她發現面膜包裝上沒有任何商品標識，周夢晗給出的解釋是廠家直銷，節約成本。單純的小葉相信了。然而，使用面膜不久，她臉上就出現了紅疹和痘痘。當她再次質疑面膜的質量時，周夢晗解釋說小葉臉上的問題與面膜無關，并在微信中熟練地報出化妝品生產許可證、營業執照、機構代碼、衛生許可、衛妝準字等等，聲稱各項手續齊全，不可能出現質量問題。小葉就這樣被她敷衍過去。而當代理商反映買家使用面膜后面部不適等問題時，周夢晗也如此這般向他們傳授應對方法……

就在周夢晗在致富路上一路狂奔時，2014年11月的一天晚上，她收到昵稱“灰姑娘”的客戶發給她的一張醫院的皮膚病診斷書。原來，“灰姑娘”在她那里訂購了幾大包面膜，沒想到用過后，整張臉出現紅腫、爆痘，甚至長毛等癥狀，就醫診斷是：過敏性皮炎和激素依賴性皮炎。氣憤的她怒斥周夢晗是個賣假貨的女騙子……

這時，劉春華見周夢晗的生意越做越大，“三無面膜”的負面反饋越來越多，心中很不安，擔心這樣下去早晚會出事，提出退出。而在這之前，肖文發現周夢晗在歧路上越走越遠，也與她分道揚鑣了。

12月初，一位面膜使用者在微博里開啟了“壞脾氣公子售賣三無產品面膜”的話題，稱使用了周夢晗賣的面膜后，皮膚嚴重過敏。緊接著又有一個名叫王珊珊的代理商找到周夢晗，要求她退還自己的代理費。

周夢晗口頭上答應幫王珊珊解決，卻一再找借口推諉，等了半個多月后，忍無可忍的王珊珊搜集了近50位受害者的信息。這些姑娘來自全國多個省份，在提供給王珊珊的照片里，她們的面部均出現不同程度的皮膚問題……面對客戶的集體討伐，周夢晗感到事態嚴重，2015年2月2日，她在名為“小桃心”的微信賬號發布了最后一條信息：“因為近日質疑事件，檢測報告未出前，我不再發表有關此事的任何言論，我會給大家一個交代?！?/p>

但隨后兩個多月，周夢晗不但沒有給大家“交代”，甚至干脆失蹤了。而多名曾經的粉絲、買家被周夢晗在微信中拉黑或屏蔽，有買家試圖通過寄貨和退貨地址、電話找到她本人，卻發現其地址和電話均不屬實。

最后，神通廣大的網友“人肉”出周夢晗的真實信息，于是，大批受害者找到周夢晗父親的單位，要求他交出騙子女兒，給個說法。直到這時，周父才知道海歸女兒竟捅了這么大一個簍子，氣得吐血！

當事人玩“失蹤”，使受害者的維權變得更加艱難，有人到當地工商部門投訴，被以“案發不在本地”為由拒絕受理；有人去報警同樣被拒絕，對方稱應找“案發地”，即周夢晗發貨地的鄭州警方來處理；也有受害者聯系鄭州金水區警方，卻被告知，此類案件在受害者本人所在地報案即可……

無奈之下，王珊珊決定前往鄭州，委托律師起訴周夢晗，雖然她并不知道周夢晗身在何處。

值得一提的是，這些受害者當中，最傷心的要數周夢晗的老同學顧梅，顧梅告訴記者,她跟周夢晗是老同學，也在周夢晗手里拿了3千張面膜做代理商，案發后，顧梅才知道同樣是拿3千張面膜，周夢晗給其他人12元的價格，卻算她16元，最慘的是她剛剛訂婚，6月份就準備結婚，希望能在婚前擁有周夢晗那樣完美的妝容，她平時用的面膜也是周夢晗的“三無面膜”，結果卻起了滿臉的疹子，傷心的顧梅隨后刪了所有支持周夢晗的微博……而那些購買過周夢晗產品的朋友和同學，現在很多都是滿臉長痘，但因為和周夢晗認識，而不好意思告她，覺得就幾千塊錢，傳出去丟人，放棄了維權的想法。

一位業內人士說，一些無良小作坊會在面膜中添加糖皮質激素等雄性激素，長時間使用會危害健康。這樣的面膜多在網上就可以買到，只要給錢就可以生產。前段時間的“效果明顯”，是激素起的作用，停用后起痘，臉上長毛，正是激素的副作用。

如今90%的人在朋友圈里有微商業。這種既沒有門檻又有錢景的網銷渠道和商業模式，成為80后、90后熱衷的創業平臺。需要提醒的是，雖然這是一個“看臉的時代”，但作為消費者，不能一味相信網絡紅人或者明星的推薦，應提高自己的辨別能力，堅決拒絕三無產品！而作為“微商”，你所賣的東西要能對得起客戶的信任，如果只顧追求財富，出賣自己的良心，遲早會受到應有的懲罰！

（文中除周夢晗外，其余人名均為化名）